“哈……咳咳……看来我也到极限了……”于洋勉强直起身，脸上还带着那副欠揍的笑。
他声音也是掩盖不住的虚弱：“不过没关系……要死一起死，等我变成鬼，再弄死你。”
“同感咒语，爽吗？”他又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突然亮起了一点点光芒，那颗最后扔出的小石子，正嵌在一个隐蔽的阵眼处。
杀不了他，他还不能折磨他吗。
恶鬼此时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天他一直丢石头居然是为了布置阵法！
随着于洋的话音落下，整个幻境突然剧烈震动。
那些被随意丢弃的石子一个个亮起来，连成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
厉鬼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扭曲，像只被戳破的气球。
黑色的雾气从它口鼻中喷涌而出，那张属于竹念的脸皮‘刺啦’一声撕裂开来，露出底下腐烂的真容，
“你……逃不掉的……”千百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在破碎的幻境中回荡，厉鬼痛苦的声音里带着嘲讽：“这里……是我的领域……”
这是它专门的领域，是他的世界，和那些所谓的低级幻境可不一样。
于洋单膝跪地，咳出一口鲜血。他抬头看着逐渐崩塌的天空，咧嘴笑了：“不是说了吗，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猛地将染血的手掌按在地上，猩红的血线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在地面迅速蔓延开，随后和那些发光的石子相连，构成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
”既然出不去……”于洋的笑容带着疯狂，他的阵法就是绞杀魂魄的。
同感咒是双向的，所以他受到的痛苦可不比厉鬼少。
可他仿佛感受不到一般，冷笑道：“那就把这里变成你的炼狱！”
随着恶鬼的哀嚎声响起来的瞬间，于洋又猛地吐出一口血，血液里还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于洋觉得那可能是因为自己伤得太重咳出的内脏或者血肉。
——
竹念这边。
瘦弱苍白的和尚，盘坐在虚无之中，四周空无一物。
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仿佛被这片死寂吞噬。
“放我出去……厉鬼的声音从瓶子里幽幽传来，带着蛊惑的低语，它不管自己是否被折磨，盯着虚弱的和尚，“你撑不住的对不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就好了……”
竹念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坐着，指尖轻轻拨动佛珠。
但这里太静了。
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静得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听见每一寸皮肤因为寂静而发出的细微战栗。
“你害怕了？你很难受对不对？”厉鬼的声音带着恶意的笑意，它被瓶子里的另一个厉鬼啃咬着，但是它丝毫不在乎：“比起那些疼痛，你更受不了这个，你受不了安静，对吧？”
竹念的指尖微微一顿。
厉鬼说得没错。
他宁愿被千刀万剐，也不愿意被困在这种绝对的寂静里。
躁狂症让他没有办法忍受静止，无法忍受无声的世界，他前段时间忍了那么久已经很绝望了。
他需要刺激，需要疼痛，需要任何能让他感受到‘活着’的东西，哪怕是折磨也好。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竹念缓缓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咬了下去！
仍旧没有痛觉。
牙齿嵌入皮肉，却没有半点疼痛传来，甚至连血腥味都没有。
“呵……”竹念冷笑一声，松开牙齿，看着手臂上浅浅的牙印，“原来还真懂我的弱点啊。”
他前面还觉得对方模仿于洋仿佛是白痴，可如今，是他低估了这恶鬼。
厉鬼在瓶子里低低地笑：“你撑不了多久的……”
竹念闭了闭眼，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佛珠在掌心硌出红痕。
可仍旧没有痛觉。
他忽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虚无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崩溃？”
竹念缓缓站起身，僧袍在虚无中无风自动。
躁狂症让他的情绪变化起伏也非常的大。
他低头看着瓶子里的厉鬼，眼底的光芒又一点点亮起。
“你错了。”
“心理的痛苦折磨对我来说，也不是不行。”既然肉体无法让他感受到疼痛，那么，精神折磨自己也是折磨啊，况且……
“况且……谁说这里寂静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瓶子砸向地面！
“砰——！”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炸开，厉鬼的尖啸骤然响起！
竹念的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
看，这不是有声音了吗。
他心满意足的继续双手合十念经。
只是，下一秒，那鬼哀嚎的声音停止的瞬间，他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同。
这鬼东西换招数了。
竹念的面前又浮现各种画面，四周的虚无不断扭曲变形的记忆碎片。
三岁的小男孩趴在母亲隆起的肚子上，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好奇，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等小宝宝出生，我们宝贝就有玩伴啦……”
画面扭曲，怀着孕的女人看着家里越来越少的食物，她抱着小家伙，艰难的爬上山。
“宝贝……对不起……”母亲将睡着的小孩放在了寺庙山门前，踉跄的离开了。
——
五岁的竹念蜷缩在藏经阁的角落，发着高烧。
师叔和师兄们不耐烦的抱怨从门外传来：“怎么又病了？”
“真麻烦……”
“对啊，师父都为了他，一个好好的主持都去给人家搬砖了。”
“真想丢出去。”
“真烦，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把这病秧子捡回来。”
“对，而且他连经文都背不好。”
“……”
香客们的欢声笑语从大殿飘来，发烧的小家伙摇摇晃晃爬上门槛，佛前供奉的酥油灯明灭不定，映照着那些虔诚跪拜的身影。
有人为金佛披上锦缎，有人往功德箱塞满钞票，有人哭着亲吻佛像的底座。
小竹念低头看着自己瘦小又苍白的手掌，突然狠狠咬了下去！
“啊！”香客们惊呼着围过来，“小师父怎么了？”
血珠顺着手腕滴在蒲团上，他却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露出满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