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琚留住最后的理智将小宫女扔在榻前，拔出青玄剑，剑尖落在姜末的眉心，嗓音阴鸷恐怖：“出去——”
握着青玄剑的胳膊因浑身的疼痛不可抑制的颤抖。
哪怕已离开昭阳宫。
但鼻尖萦绕的血腥味挥散不去。
胸口的伤也仍在淌血。
可这些疼痛比起毒发时的折磨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嗜血的欲望在心底翻涌，几乎要夺走他的理智。
在这之前，要把她赶出宫——
姜末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昂头回他：“陛下，奴婢不走！”
时隔几日再见陛下。
姜末难以抑制心底纷乱的情绪。
借着夜明珠的光，她清晰地看清了陛下眼底翻涌的血色，脖颈间因痛苦而暴起的青筋，微微颤抖的手腕。
是陛下又发病了……
“不论您怎么赶奴婢，我都不会走的……”她哽咽着，眼泪顺着清瘦的面颊滑落。
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
是祈均、铁甲卫统领赶了回来。
萧琚握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厉声下令：“铁甲卫！将她——”
“陛下！”姜末打断他的命令，膝行上前，拉着他垂落的袖子，眼泪簌簌落着，“不要再敢奴婢走好不好……让我留下来陪着陛——”
帝王猩红的视线垂下，落在她的手背上。
扬手重重挥开：“将她——”
那一下，帝王的手上失了分寸，小宫女狼狈地倒在地上，金丝银线绣成的袖子抽过她的脸颊，苍白的脸缓缓浮出一片红色，
帝王顿了下，移开视线，“把她赶出去宫去！”
“奴婢不走…”
姜末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也未因陛下一次次要赶走她而伤心欲绝。此时只有一个信念在心底以血肉为养分，在今夜长成了参天大树，支撑着她跪在陛下面前，说出自己心底的每一句话，支撑着她走每一步。
因为她知道，她一旦放弃……
将再无机会再见陛下……
她又重复了一句‘奴婢不走’，哪怕眼泪令她的视野模糊，但她仍能知道陛下的所在。
眼前回想起今夜在昭阳宫中的一幕幕。
是在昭阳宫中陛下隔着大殿望来的那一眼。
是刺客突袭，陛下赶来救她，将她护在身后的一瞬。
是陛下再次发作，却还要将她赶出宫去，要让她活下去……
若她不能留下，这一世——
她又为何而活？
姜末来到帝王面前，徒手握住青玄剑，以剑尖抵着自己的脖子。
“如果陛下执意要赶奴婢出宫，不如直接杀了我——”
锋利的刀刃毫不费力地割破她的手掌。
鲜血一滴滴地滴落。
刺入萧琚猩红嗜血的眼中。
祈均看见那些血，瞬间炸了，疾步冲上去：“姜末！你疯了吗！松开手！立刻给我松开手！”
他握住姜末的手腕，试图将她的手从青玄剑上扯开！
姜末只望着陛下，握着青玄剑的手纹丝不动，只有更多的鲜血滴落。
掌心终于有了痛感。
流下的鲜血将她的袖子染红。
祈均不敢再强行拉开，扭头就叫铁甲卫，想直接把人打晕，却在他开口前，萧琚终于再度开口。
“你以为孤不敢？”
嗜血杀戮的帝王眯起眼，右手用力从她手中抽出青玄剑。
一小股鲜血溅出。
他挥动青玄剑，朝着她的胸口刺去！
姜末睁着眼，看着青玄剑刺来，心中不见恐惧，甚至闭上眼迎了上去——
她赌陛下不会动手。
剑风迎面扑来。
哗——
却在刺中她胸口之前，剑刃劈开疾风，从她胸前凌空划过。
没有伤到她分毫。
一滴眼泪从姜末的眼角滑落，划过嘴角，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她却扬起的唇角。
你看……
陛下没有下手。
她赌赢了呢。
姜末睁开眼，眼泪汹涌。
“陛下，可以告诉奴婢，您中了什么毒，奴婢怎么做才能救您么？”哪怕是要她的命。
明明她只是个瘦小的小宫女，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却比在场任何一人都要来得坚定而温柔。
这份脆弱外表之下的温柔，让萧琚心底的疯狂被无限放大，想要亲手毁灭，更想要让这株茉莉淋上鲜血，彻底被鲜血浸润，然后再一寸寸折断。
歇斯底里叫嚣着欲望与杀戮。
每克制一下，瞬间涌来的疼痛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撕裂，他脸色微变，意识到即将失控，背过身去，扔开手中的青玄剑，哑着嗓音：“所有人，都给孤……滚……”
快走——
都出去——
让他一个人困在这殿阁之中——
他是人——
决不能变成杀人的怪物——
滚——
他咬着牙，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在身后的人没有离开之前，他以摧残身体为代价，留住一丝理智。
“陛下——”
住口！
滚——
“三年之前，陛下被下了奇毒，每见鲜血，奇毒会在体内发作折磨他，唯杀戮与女人才可缓解。”
祈均缓缓开口，声调不似平日里那般阴柔高亢。
他走到姜末身边，从怀中拿出止血药，倒在姜末皮肉翻开的掌心，快速又细致地将伤口包扎好，直至不再见鲜血渗出。祈均的目光暗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杀戮可以一时压制毒发时的痛苦，但会逐渐令人丧失理智，变成杀人如麻的怪物。利用后者，女人则——”
“祈均，给我住口——”
萧琚回头，厉声呵斥。
祈均却像完全不怕他似的，暗沉的视线在看着姜末干净的那双眼睛时，缓缓笑了，吐出最后两个字，“会死。”
姜末的眼瞳睁大。
两年前陛下就中了毒……
这两年里他见过多少次鲜血？又发作过多少回？
她想起前世陛下的后宫之中没有一个妃嫔，甚至连侍寝女官都没有。是因为陛下的温柔，不想要牺牲无辜的女子来缓解发作时的痛苦。
明明对其他权贵来说，像她这样的宫女，不过是一条卑贱的性命，可陛下却一次次救下了她。
陛下却选择自己扛过每一次的发作。
所以……
这一世陛下才会一次次拒绝自己，不想要让她用性命去替陛下解一次毒……
而前世的陛下直到最后一刻，是不是在火海之中都在忍受发作时的折磨……
这一刻，姜末的心脏疼到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