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瓦北的夕阳还没落下,陈默的战术靴已经踩在了轩圣国边境线的水泥地上。
他摘下防割手套,任由边境的风卷着细沙掠过战术护目镜,身后几名特警呈扇形警戒,中间戴着手铐脚镣的男子正是两天前刚潜逃出境的达米安王。
此刻达米安王正用阴鸷的目光盯着陈默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
:“王队,宁山方面传来消息,省厅派了直升机在云边机场待命。”
陈默将平板电脑递到其中一名特战队人员面前,屏幕上显示着实时飞行路线:“到宁山转机需要六个小时,要不要在宁边休整一下?”
被叫王队的英武男子手指在护目镜上抹掉一道泥痕,目光扫过达米安王脚踝处的电子脚镣:“走公路”。
他的声音沉稳冰冷,不带一丝波动。
陈默立刻会意,公路运输虽然耗时,但防弹押运车的电磁屏蔽系统能切断一切信号传输。
达米安.王作为警方至关重要的嫌疑人,容不得半点闪失。
五辆黑色押运车组成的车队在凌晨时分驶入宁山平原。
陈默坐在第二辆车的副驾驶位,后视镜里达米安王正在闭目养神,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车载电台里传来前导车的汇报:\"前方高速临时交通管制,预计十分钟后通过封锁区。\"
雨滴突然砸在挡风玻璃上,通过封锁区的几辆车不得不降低了速度,陈默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腰带上的枪套。这是他进入刑警队跟着沈四海的第三年,他跟着师父沈四海执行过不少高危任务,第六感总能在危险降临前扯动神经。
他忽然转身,正对上达米安王突然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某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达米安.王,你背后的雇主是谁?”
陈默本来也没指望达米安能回话,没想到达米安竟然睁开了眼睛:“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们那个变态的谈判专家了吗,谁给我提供的车辆就是谁。”
:“变态的谈判专家?”
陈默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达米安那双脱臼的手,不由想起了赵羽飞,微微点头,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达米安作为一个雇佣兵,怎会如此轻易就出卖了自己的雇主,难道他知道自己死罪难逃,选择了坦白从宽吗?
不应该啊。
“砰——”
子弹穿透防弹玻璃的声音像闷雷炸开,彻底打破了陈默的思绪,达米安王的头颅猛地向后撞在防弹隔板上,眉心绽开的血花在玻璃上洇出诡异的图案。
陈默的战术耳麦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前导车的呼叫突然中断。他摸向腰间的92式手枪,押运车停在紧急停车带上,驾驶员打开了双闪。
雨水混着血水从破碎的玻璃缝里渗进来,陈默的右手掌按在达米安王的颈动脉上,黏腻的触感告诉他这个关键嫌疑人已经死亡。
后车窗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他猛地侧身,一颗子弹擦着战士头盔飞过,在车顶留下焦黑的弹痕。
:“全体注意!高速路右前方三点钟方向高楼有狙击手!”
王队的吼声从对讲机里炸开,陈默透过破碎的车窗望去,三公里外的废弃写字楼顶层有两个光点若隐若现。
他摸出战术手电向天空连闪三下,这是行动组约定的遇袭信号,后排的特警已经掏出突击步枪准备下车支援。
但一切都太晚了。
陈默踩着碎玻璃跳出车厢时,高速公路两侧的护坡上突然腾起浓烟,载重卡车的轰鸣声中,十几辆面包车堵住了前后路口。
他认得这种战术,先用狙击步枪定点清除目标,再用烟雾弹和路障阻断追击。
:“队长!弹道分析出来了!”技术组的小张趴在翻倒的押运车后,声音带着颤抖:“是巴雷特m82,子弹从1500米外发射,弹道轨迹...像是从两个不同位置同时开枪。”
陈默蹲下身,指尖划过达米安王眉心的弹孔。
狙击枪的入弹口呈规则圆形,边缘没有灼烧痕迹,说明使用了亚音速子弹和高效消音器。
更让他心惊的是,两颗子弹几乎同时命中,这种精度即使在国际顶尖狙击手中也极为罕见。
这是要确保达米安.王必死无疑。
对讲机里传来前导车的汇报:“封锁区的交通管制是伪造信号,堵住前方路口的车辆车牌是套牌,车上没有驾驶员,省厅的支援还有十五分钟到。\"
雨滴顺着陈默的战术头盔滴落,砸在达米安王逐渐僵硬的手背上。
陈默看着达米安.王手臂上的三叉戟刺青,面色凝重,自己一帮人玩命跨过边界线追到的线索,正随着尸体的冷却逐渐消失。
在宁山省地界从特警队车上狙杀悬疑犯,这帮人不仅丧心病狂、胆大包天,却也杀伐果断、进退有度,这下自己该如何给师父交代。
:“通知法医组,现场所有弹壳、碎片都要编号存档。”
王队站起身,战术靴碾过一枚变形的弹芯:“查清楚今天所有途经这段高速的车辆,尤其是运输建筑材料的货车——1500米距离的狙击,需要提前架设重型三脚架,这种装备不可能凭空出现。”
这时,车载电台突然发出杂音,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男声传来:“陈默,转告你师父沈四海,达米安的死是给你们的警告。记住,有些真相,比子弹更致命。”
雨越下越大,高速公路上的血迹正在被冲刷干净,但陈默知道,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达米安王眉心的弹道轨迹,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正将他们拖进更深的黑暗旋涡。
沈四海收到这个消息时也是瞬间瘫坐在了办公椅上。
袭击平落警察局、屠杀断崖坞的人质,在特警队手中狙杀嫌疑犯,这帮人的胆量和手段远远超过了沈四海的预期,沈四海有种预感,这次碰到的对手相比自己以往遭遇的所有对手都要凶狠狡诈无数倍。
他们到底是谁?他们到底想隐藏什么?
沈四海面色凝重的将整件案子的每个细节重新在脑海里拼凑起来,忽然起身急匆匆的出了门。
次日。
九九专案组的传唤室里,白炽灯在头顶投下冷硬的光,沈四海的指尖第三次擦过手腕上的那根红绳。
沈四海对面,刘景轩的定制西装熨得笔挺。
:“刘总对这两辆车很眼熟吧?”沈四海将牛皮纸袋推过桌面,七张现场照片滑出: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辆越野车和皮卡车横亘在道路中央,越野车上正冒着浓烟。
刘景轩的眼皮动了动,指腹摩挲着茶杯沿:“沈队您应该很清楚,我们集团这些年生意做的很大,这是我旗下恒基伟业工程建设有限公司名下的车辆,因为平落古镇的案子实在令人触目惊心,所以我印象特别深,这两辆车恒基伟业的总经理李锦川已经挂失了,这事儿他跟我汇报过,我专门批评了他。”
刘景轩不紧不慢的端起身前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我名下的公司有三百二十七台公务车,管理起来很费劲,不过这次因为我们的失误对国家造成了损失,我也是痛心疾首,不过这事儿,我觉得沈队你直接问李锦川会更好一些,毕竟我虽然是恒基伟业的大股东,但平常很少参与公司的实际管理,当然,属于恒基伟业公司的责任,我这个股东也是责无旁贷,沈队你要有什么交代只管吩咐,刘某人力之所及,绝不敢有半分推辞。”
沈四海默默点头:“知道你这样的大企业家都很忙,今天叫你来也就是了解一些情况,对了,听说恒基伟业的李总为了宁西竹海的开发项目,可是贿赂了不少地方官员。”
刘景轩叹息:“现在这经商的环境害人呐,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并且前几天专门安排集团的财务把恒基伟业的账目都重新核实了一遍,确实发现李锦川存在滥用职权贿赂地方官员的情况,都怪我,平时太忙手底下人又太多,难免有看花眼的时候。”
刘景轩说着痛心疾首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不过对于这种事,我也是深恶痛绝,昨天我狠狠的批评了他。”他顿了顿继续说到:“今天一早他就去经侦队自首了,当然,作为公司的股东,这事儿我也有失察之责,最近正要求恒基伟业全体人员积极配合经侦队同志的检查工作,痛定思痛,刮骨疗伤,一定要把这些害虫都清理出公司的队伍。\"
沈四海的钢笔尖在纸上来回划着。
今天一早就收到的消息,恒基伟业总经理李锦川主动承认向规划局王处长和平落古镇几个地方官员输送利益,并强调公司两辆车失窃,却对谋杀案只字不提。
这个时间差让他后颈发紧,刘景轩在被传唤前的三小时,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
:“刘总还真是个有责任的好老板。”沈四海说着再次递了份资料给刘景轩:“前段时间,恒基伟业向海外的一个账号转了几百万耀辉币,这事儿刘总应该也知道吧?”
刘景轩点头:“这事儿我知道,这资金是用于开发中东某国的高端海景住宅项目。这笔钱是用于支付土地竞拍的保证金、设计团队的跨国差旅费,以及前期地质勘探和施工许可办理费用。土地购买协议、设计方案草图,以及与当地规划部门的邮件沟通记录我都可以叫财务准备好给您送过来。”
沈四海看着刘景轩若有所思到:“刘总还真是个能人,果然是算无遗策,沈某佩服。”
刘景轩叹息:“沈队可能不知道,现在做生意都不容易,小事儿确实管不了太多,但稍微大一点的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过问,毕竟咱不仅要对公司和员工负责,还得对国家有交代,得堂堂正正的做生意不是。”
沈四海从档案袋里再次掏出几张照片“啪”一声丢到了刘景轩身前,双眼紧紧的盯着刘景轩,照片上面是两具血肉模糊尸体的照片,刘景轩看到照片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又平息了下来:“沈队,这是?”
沈四海道:“我昨天带着一组人深入到了恒基伟业宁山开发项目的一线天深处,上百名特警顺着洞道搜寻了十几个小时,好在总算找到这两具尸体,想听听刘总对这两具尸体有什么说法?”
刘景轩带着哭腔道:“哎呀,可算找着了,沈队,这是我们星浩传媒集团有限公司失踪快两年的员工苏有泽和沈逸飞,之前我带着他们去一线天内考察过,他们失踪后我当时就报了警,您竟然进了一线天就应该知道,那里面实在太大了,而且里面各种暗河、天坑、竖井纵横交错,光线又差,当时他们应该是失足掉下去了,我们也是寻找多次都没找到,他们的家属可时不时就去我公司闹腾,这事儿我也糟心的很,还得是你们特警队啊,太感激您了,我回去一定给你们送大锦旗,感谢你们,也告慰两位员工的在天之灵。”
沈四海冷冷的看着刘景轩道:“就这些?”
:“沈队,天地良心,我们可是正当的生意人,每年光是缴税就得上百亿,我们可不敢做违法乱纪的勾当,这一点,宁山的父母官都是可以为我们作证!(上头有人)”
沈四海点头:“我知道宁山的很多父母官对你们单位评价不低。(关系匪浅)”
:“我们可都是实在人。”
:“知道了,谢谢刘总,改天一定请你喝茶,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说不准还会麻烦您呢。”
:“沈队你可是我们的大贵人,不仅帮我们挖出了李锦川这样的败类,还找回了苏有泽,沈逸飞等人,我可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您,您但凡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您有什么需要,也只管开口,我刘景轩可是知恩图报的人,而且我喜欢交朋友。”
面对刘景轩的暗示,沈四海冷冷的说了句:“知道了,不过我应该没什么个人需要,我们也很难成为朋友,毕竟纪律不允许,要是有什么公事我会再找你的。”
刘景轩道:“人活一世哪能没需要,这可说不准呢,沈队,我刘景轩的大门可随时向你敞开。”刘景轩说着站起身:“如果没别的事情,那我是可以走了。”
:“是的,再见。”
刘景轩点头:“如果再见,希望能换个地方。”
说完缓缓起身而去,传唤室的门再合上时,沈四海听见刘景轩沉稳的脚步在走廊越走越远。
沈四海眉头再次皱到了一起,这案子确实有太多的蹊跷,证据链也存在太多断裂之处。
沈四海站在窗台前,看着黑色高档小轿车驶离时扬起的尘埃,再次轻轻的触摸着手腕上的红线,所有的线索都被精心编织成网,而真正的真相,藏在每个车辙转弯的阴影里。
李锦川最终因行贿罪获刑三年,而刘景轩在庭审当天,向平落古镇捐出了三个亿的真金白银,对着新闻记者,刘景轩满脸虔诚的说是要为古镇警察局的重建和地方经济建设奉献一份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