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宇回到墨尔本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十八,距离圣诞节仅剩一周的时间。
邝美菊在机场门口东张西望半天,看到脸上依然留有明显青紫伤痕的他惊的半天合不上嘴。
“他妈的!林州是个什么破地方?!以后咱不回去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这样的暴行!”她掰着他的头看来看去,在他的头发缝里找缝线的疤。
“哎哟,你轻点。。。我完了,我以为没事了,但还是不行,这轻微脑震荡坐飞机头疼啊!眼珠子也特别疼。唉,我是个从来不晕车晕机的人,憋了一路,这会儿又想吐了。”他气色真的不好。
邝美菊拽着他来到车里,像个大力士一般把他的行李单手扛到后备箱。
车子一启动她就开始打电话,一会儿打给同事,一会儿打给小姨的私人医生,四处询问脑震荡想吐吃什么药好,什么保健品能快速让伤者恢复体力,她把着方向盘大声嚷嚷:“oK!,帮我订!对,都要。没事儿,多拿几盒!管他多少钱呢,你就照最贵最好的给我拿!”
她又扭过头看向他:“要不咱先别回家了,我给你找个医生咱再去看看吧,国内的医生,我不放心。”
“哎,你也太夸张了,我妈就是医生,就在我妈医院,我同学都在那,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是坐飞机太长时间了。。。”他闭着眼睛显得疲惫。“回家回家。。。哎,好累。”
她竟然哭了起来。听到她的抽泣,他赶紧睁开了眼睛。
“干嘛呀,至不至于。。。。我没事儿。。。真的,哎,你看你。。。”他从车里抽出面巾纸,胡乱的给她擦着。
“到底他妈谁啊?把好好人打这样。。。真气死我了。。。你头没好你急着回来干嘛呀?那么长时间高空飞行,气压什么的,把脑子弄坏了弄出后遗症可咋办?”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连抽好几张纸擤鼻涕。
宋明宇被她搞得一阵动容(他妈这次都没这么哭),柔声劝着她:“还得给你们公司办年会呢,这都不赶趟了,我可不得急着回来?”
“那算什么正事儿,本来找你办就是为了你,你不在在哪办不行?你脑子到底机不机敏?分不分的清轻重?”
“嘿,那可不行,答应了你的事,肯定得给你办好了,跟你的事相比,脑袋算什么?当然是你重我轻咯。”
邝美菊破涕为笑,轻轻的捶了他一下,泪水再次滑落下来。
返工第一天。
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捂住了嘴巴。
“oh!Song!你这是。。。。你确定你还好吗?”peter紧皱眉头,“其实这种情况的话,你可以推迟假期,你知道,咱们毕竟是服务业,你这样的话。。。恐怕不太合适。”
“我手头还有一个case,有关圣诞节的,那是受朋友委托,无论如何,第一次接受她的拜托,我还是想把这件事做好。”他有话直说。
“oh~你这么想的话,对工作还真是热忱啊。。。oK,祝你好运,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peter耸耸肩。
上司的态度很好,但同事们就不太一样了。
“真可怕,参加葬礼还要打架吗?在我们澳洲,葬礼是庄重而悲伤的,但绝对不会打架打到鼻青脸肿,中国果然是一个野蛮的国家。。。”
“谁告诉你我是在葬礼上打架了?我们的葬礼一样隆重而悲伤!比你们只多不少!我是在葬礼结束后的同学聚会上,被认错了。。。。”他试图还原真实,尽力为中国辩解。
“哦,那还是很可怕,你是说,在中国的餐馆吃饭,会无缘无故就被打伤。。。天哪,有些难以想象。。。Song,这种情况,一般中国的警察怎么处理?”
他只好又解释了因线索不足现在还没有破案的局面。
办公室的人七嘴八舌,撇嘴的撇嘴,摇头的摇头,“画越描越黑,字越描越丑”,无论如何解释,大家的观念似乎都无法转变,“中国野蛮、落后且危险,法制也不健全,我们还是不要去的好。”他们仅因他的一次请假和意外就这样下了结论,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想不通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关于“种族”的针对似乎愈演愈烈,让他如芒在背。
“对了,song,你不在的时候,咱们酒店开会讨论定下一件事,以后我们不接中国的团队旅游case了。噢,你不知道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不光我们酒店,其他的酒店也存在这种问题,你知道吗?上次AhA(澳大利亚酒店协会)上,cEo们专门谈到了这个问题,大家分为两派,一派宁愿减收也要坚持维护现有环境,而那些坚持接受亚裔顾客且接受团队旅游预订的品牌,被大家私下里所嘲笑,说他们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一个平日相处的还可以的叫dave的满脸毛的同事倒滑过椅子滑到他身旁说,他一时间难以分清他只是与他探讨业务相关的趋势还是在故意让他难堪。
“你跟我说这个什么意思?!”他面色发青,冷眼相对。
“e on~我没有什么意思,你太敏感了吧?我是说关于中国游客那些令人头大的行为以后在酒店应该不会看到了,我们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平静而优雅的日子。。。”他耸肩的样子真让人火大。
“平静而优雅?oK,你说‘平静而优雅的日子’指的是那种白人顾客占大多数、大家喝着红酒、低声细语、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假笑的‘优雅’吧?真是让人怀念呢,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转过身来,直视着dave,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
“你知道吗,dave,你口中的‘优雅’,在很多人眼里,其实就是一种傲慢和排外。你以为拒绝中国团队旅游就能让酒店变得更‘高级’?别自欺欺人了。你只是在用所谓的‘优雅’来掩盖你对不同文化的无知和偏见。”
dave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只是在说事实,中国游客确实有些行为让人不舒服……”
“哦?事实?”Song冷笑一声,打断了他,“那我来告诉你一些真正的事实吧。去年,中国游客在全球的消费总额超过2500亿美元,而澳大利亚的旅游业有近20%的收入来自中国游客。你口中的‘让人头大’的游客,正是支撑我们酒店业绩持续上涨的重要客户。没有他们,你所谓的‘优雅日子’恐怕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dave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Song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语气更加咄咄逼人:“还有,你说其他酒店也在拒绝中国团队?那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根本接不下这么大的市场!中国游客的数量和消费能力,早就超出了很多酒店的承载能力。他们拒绝,不是因为‘优雅’,而是因为无能。”
dave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红,显然被戳到了痛处。他试图反驳,但Song根本不给他机会。
“最后,”宋明宇冷冷地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酒店应该回到那种‘平静而优雅’的日子,那我建议你去找个博物馆工作,那里安静又优雅,还没什么客人打扰你。至于酒店?抱歉,这里是服务业,不是你的私人俱乐部。”
说完,他转过身,重新拿起文件,仿佛刚才的对话根本不值一提。dave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滑回自己的座位,再也没敢多说一句话。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宋明宇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而有力。
不干了,过完圣诞节就辞职!
这个想法在他脑中反复的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