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参军已死，曾经欺辱过你干娘的人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现在过的很好。”
铜镜严肃警告道：“你拿到调令后即刻赶去京城，千万别再去做些多余之事，否则没人能保得住你干娘。”
他清楚覃氏在辛继宗心里的份量，若非担心留下痕迹暴露身份，需要让其亲自去拿调令，他绝不会让辛继宗再回到邠州。
面对上线的警告，辛继宗嘴上答应的痛快，分别后赶回邠州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前去衙门拿调令，而是等到天黑后回了趟辛家。
没有光明正大露面，而是乔装后借着夜色遮掩混进辛家，本想远远看一眼就走，没曾想却看到了极为愤怒的一幕。
正堂内。
覃氏被扒去外裳，只着内里的白色亵衣，跪在辛父辛母面前，一旁摆放着辛参军的灵位。
身形壮硕的下人手持皮鞭，狠狠打在覃氏身上。
一鞭接着一鞭，足足打了二十下。
覃氏从头到尾都在咬牙坚持，直至咬破嘴唇也没有痛呼出声。
看着满身血痕的儿媳，辛母眼中没有半分心疼，冷冰冰道：“不守妇道的贱人，别以为我儿死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最好收起你的花花肠子，否则便将你送去沉塘，听清楚了没？”
覃氏颤声道：“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辛父阴沉着脸，沉声道：“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我儿明媒正娶迎你进门，你生是辛家媳，死是辛家鬼。往后安分守己，好好为我儿守寡，我们不会亏待你。”
覃氏心中凄苦，不敢显露半分，恭声回应道：“儿媳谨记父亲教诲。”
辛父辛母这才罢休，命下人将覃氏领去上药后，又对大儿媳交代道：“往后你当家，让人多盯着她，也不要对她太好，冻不死，饿不死就行。”
大儿媳性子软糯，心中同情覃氏，却又不敢顶撞婆母，乖巧应声道：“娘，您放心，儿媳晓得该怎么做。”
如今公婆与丈夫都被锦衣卫打断了四肢，这个家她不想当也得当。
辛继宗离的远，只看到了覃氏挨打，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话，也不明白具体原因。
直到听见下人嚼舌根，方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为此前锦衣卫上门求证，覃氏与人通奸之事便被摆到了明面上，辛父辛母及其长子也因此被打断了四肢。
他们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覃氏身上，隔三岔五就会找各种借口，用蘸过盐水的鞭子打覃氏一顿。
既不会伤筋动骨，又能够让人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二老爷还活着的时候，贪图那人的家财，主动用二夫人换来几成干股，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全家上下哪个人不清楚？当时不也没说什么，这会倒全成了二夫人的错，你说这叫什么事？”
“谁说不是呢！高门大户里的那点龌龊，二夫人全都经历了一遍，也是命苦。”
“哎！含辛茹苦养大的义子，唯一的依靠，说走就走了，这个家再也没个人会为二夫人撑腰，可不得受尽折磨。”
“日子本来就难过，现在都开始用蘸过盐水里鞭子抽打，对待儿媳跟对待犯人一样，这哪像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官府不会管，娘家不够硬，又没办法和离，要我说，还不如死了的好，一了百了，不至于活着受罪。”
下人们议论纷纷，每一句都像是一根刺，狠狠的扎进辛继宗的心里。
他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七岁那年，第一次被带回辛家的场景，那个柔弱的女人，拉着自己的手，说出的第一句话：“以后我就是你娘，我会好好照顾你长大。”
从他被带回辛家那一刻，衣食住行所有的事情都是覃氏亲力亲为。
也是那个女人，在他重病的时候，不眠不休照顾了两天两夜。
甚至在全家都当放弃的时候，还是那个女人带着他四处求医，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那一年，辛继宗九岁，覃氏二十岁。
她说：“我生不出孩子，你要是愿意的话，往后我就把你当亲生骨肉。”
她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那就不是女人了，所以你不要谢我，对你好是应该的，因为有了你，我才算是一个女人。”
她说：“我不期望你长大后能功成名就，只希望你能快乐健康平安，再有就是，娶妻后一定要对媳妇好。”
她说……
她说了很多，他都记得。
可是，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是因为那个男人。
所以他抓住了仅有的机会，设计杀了他。
哪怕那个男人是他的干爹，哪怕因此被组织的人威胁办事，哪怕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是，她的日子为什么没有因此变好？
铜镜明明就说过，她的日子过的很好，为什么听到的和看到的不一样？
“我该怎么做？我该做什么？我该如何面对？”
辛继宗想了很久很久，直至夜半三更，所有人都睡着之后，他放了一把火，烧了辛家。
熟睡的人醒来时，火势已经蔓延开，生死之际都只顾着各自逃生，四肢尽断的人被活活烧死。
他们死了，她便能够解脱。
从始至终辛继宗都没有露面，在确认她安全逃生后，转身隐入黑暗中。
大火烧毁了养育他的家，那是她被困十三年的炼狱，这一刻他坠入黑暗深渊，她将重新迎接光明。
……
京城。
神武侯府，兰芷院。
“不让你当锦衣卫，你偏要当，这出去一趟就是大半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也不知道传个信回来，真把自个当成孤家寡人吗？”
方芮荧喋喋不休，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萧云逸苦笑道：“母亲，我是您亲儿子，可不能这么咒我啊！”
不提还好，一提此事，方芮荧就觉来气，训斥道：“你这亲儿子，还不如没有血缘的，起码人家每日都来请安，你说说你，长这么大请过几次安？”
萧云逸愣了一会，嗤笑道：“他这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您可得小心……嘶！痛痛痛……”
“母亲，您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揪耳朵？实在不行，少用点力也好啊！”
萧云逸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奈何“慈母”不肯买账。
方芮荧加大了力气，喝问道：“你刚说谁是黄鼠狼，谁是鸡？”
萧云逸：“……”
女人的关注点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母亲，我的意思是说，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迷惑您，背地里肯定不安好心。”
“这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方芮荧松开手，恢复往日的姿态，冷笑道：“那对母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小的每日过来请安，雷打不动。大的为了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时不时就得来一趟。你父亲也是个拎不清的糊涂蛋，居然觉得这是件好事，你说这里面能有什么好事吗？”
“当然没有。”
萧云逸连连摇头，转而询问道：“除了这些，她们母子还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方芮荧想了想，缓缓开口道：“还真有。”
萧云逸追问：“比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