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管局第七行动队临时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投影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老王警官送来的那份“红线报告粽”的高清特写。红得刺眼的尼龙绳如同封印怨灵般死死缠绕着报告,绳结上还残留着几丝微弱的月华光泽。报告封面上,那几行冰冷的铅字旁边,姻缘小篆的批注如同弹幕幽灵,幽幽浮动:
【能量对冲实录】-> 【红线批注:冤家路窄,正邪相冲,能量纠缠度99.9%,建议隔离(物理+心理)】
“啪!”
冷面队员(9527)额头青筋暴跳,手中的激光笔被他硬生生捏碎!碎片扎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一股无名业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精密仪器般的大脑滋滋作响。
“这……这算什么?啊?!”他指着屏幕,声音因为极致的憋屈而变调,“红绳?尼龙绳!姻缘小篆?!还沉浸式动态版?!建议隔离物理+心理?!这赵铁柱!他们是在侮辱凡管局!是在侮辱科学!”
旁边负责技术分析的眼镜男推了推镜片,一脸麻木地调出另一份数据:“队长,能量波谱分析……倒是对上了。报告捆扎点残留的能量波动,与街道办邪龛爆发点、筒子楼湮灭点的能量特征……高度同源。而且……”他指着一段剧烈起伏的波形,“这‘红线’本身,似乎……真的在持续记录和微弱反馈周围环境的某种‘情绪’或者说‘能量场’变化?报告……好像真是‘活’的?”
“活的?!”冷面队员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坚守的唯物主义大厦正在被红绳小篆拆成违章建筑,“给我查!查这绳子的材质!查这字体的来源!查这‘沉浸式动态版’的运作原理!用最精密的仪器!用最严苛的标准!我要知道它到底是尼龙还是月老的红线!是墨迹还是仙气!”
“是!队长!”技术眼镜男有气无力地应道,感觉自己即将踏上一条通往玄学深渊的不归路。他默默调出《异常物品处理规范(凡管总局第514号令)》,翻到“疑似高维信息载体交互装置”章节,开始头疼。
与此同时,“和谐之家”临时病房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哈哈哈哈!老冯!你这红线报告!绝了!真是绝了!”赵公明笑得捂着肚子,眼角飙泪。他刚才通过老王警官的“线报”,已经脑补出冷面队员捏碎激光笔、对着红绳粽子无能狂怒的精彩画面。丹田里那股暗金香火都跟着畅快地涌动起来,灼烧感都减轻了不少。
老冯依旧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写满社恐后怕的眼睛,声音闷闷的:“他……他们……没说要重写……吧?”
“写?写个屁!”哮天犬叼着老王“私人赞助”的第三个鸡腿,含糊不清地嚷嚷,缠着法棍的后腿得意地抖了抖,“汪!本大爷的‘爪部力学分析(三爪半)’都载入史册了!下次得争取评个‘五爪金龙’级!鸡腿翻倍!”
苏小穷一边给老冯削苹果,一边抿嘴笑,胸前的穷神徽章流转着温润的金光。虽然凡管局的阴影还在,但此刻病房里劫后余生的轻松和恶作剧成功的快意,让她感觉格外温暖。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汪?”哮天犬啃完鸡腿,满足地舔着爪子,狗鼻子习惯性地在空气里嗅了嗅。突然,它动作猛地顿住!狗眼瞬间瞪圆,闪烁着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光芒!它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噌地从地上弹起(无视了法棍腿的抗议),狗鼻子对着病房门口的方向,疯狂抽动!
“怎……怎么了哮天?”苏小穷吓了一跳。
“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哮天犬的声音都变调了,带着一种世界观崩塌的惊恐,“是……是那个味儿!‘脏禄气’!和碎片上一模一样的‘不义之财’的铜臭!还有那烧纸钱灰的霉味儿!但……但比刘胖子办公室的淡!淡很多!而且……而且……”
它猛地转向赵公明,狗脸上写满了“活见鬼”的表情:“汪!这味儿……是从老张身上飘过来的!刚在门口晃了一下!现在……往小广场去了!”
“老张?哪个老张?”苏小穷一时没反应过来。
“广场舞领队!老张!”赵公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老张?!玉帝的凡间化身?!他身上有“脏禄气”?!
这怎么可能?!
玉帝是幕后黑手?!
禄星染秽的源头……是凌霄宝殿的主人?!
赵公明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哮天犬的法棍腿狠狠抡了一下!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玉帝化身老张的种种“点拨”、广场舞口令中蕴含的大道法诀、对“和谐之家”若即若离的关注……难道这一切都是伪装?都是更高明的棋局?
“汪!本大爷的鼻子不会错!”哮天犬急得原地转圈,“虽然很淡很淡!还混着一股……嗯……跳完广场舞的汗味儿!但绝对是那‘脏禄’的根子味儿!错不了!他刚肯定在门口偷听我们笑话凡管局!”
赵公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玉帝是幕后黑手?这个结论太惊悚,也太不合逻辑!如果玉帝要搞事,何必大费周章把他贬下凡?何必一次次暗中相助?何必在筒子楼爆炸时用口令压制他暴走的香火?
除非……
“除非老张接触过源头!或者……源头就在他附近!”赵公明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站起身,“走!去小广场!”
“啊?去找老张?”苏小穷紧张地抓住赵公明的袖子,“他……他可是……”
“我知道他是谁!”赵公明打断她,声音低沉,“正因为知道,才更要弄清楚!这滩浑水底下,到底藏着什么!”他看了一眼依旧懵懂的老冯和炸毛的哮天犬,“老冯你好好休息!哮天,收着点!别暴露!”
小广场上,《荷塘月色》悠扬(?)的旋律飘荡。老张领着一群大妈,动作舒展,面带笑容,正跳到一个“心随我动,意守丹田”的甩头动作,脖子甩得咔咔响,额角还带着晶莹(?)的汗珠。
赵公明带着苏小穷和瘸着腿但努力伪装正常的哮天犬,装作若无其事地靠近。
“哟!小赵!小苏!还有哮天同志!腿好点没?”老张眼尖,一个华丽的转身动作,精准地面向他们,笑容爽朗依旧,“来看跳舞?还是……来找我老头唠嗑?”
“张大爷跳得真好!带带我们呗!”苏小穷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努力扮演迷妹。
“汪!”哮天犬则竖起耳朵,狗鼻子如同雷达般,不动声色地对着老张的方向疯狂扫描!几秒钟后,它的狗眼猛地瞪大,狗爪子下意识地刨了刨地!意念如同尖叫鸡般在赵公明脑中炸响:
“汪!确认了!就是这味儿!汗味儿里裹着的!虽然被他的‘人味儿’和广场舞的‘烟火气’盖住了九成九!但绝对有!像……像刚摸过沾了‘脏禄气’的东西留下的!就在他……左边裤兜!或者……擦汗的手帕上?!”
左边裤兜?手帕?
赵公明心脏狂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学着老张的动作,笨拙地扭了扭腰:“张大爷,您这‘意守丹田’的口诀真管用!我昨晚心烦意乱,默念几遍,居然感觉气顺了不少!您老真是深藏不露啊!”
“哈哈!瞎琢磨的!瞎琢磨的!”老张打着哈哈,一个云手动作,左手极其自然地……插进了左边裤兜!掏出一块……折叠整齐、洗得发白的蓝格子手帕!然后,极其自然地擦了擦额角的汗!
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破绽!
但就在他擦汗的瞬间!
嗡——!
赵公明体内的暗金香火猛地一跳!不是暴动,而是一种强烈的共鸣与……刺痛!他清晰地“看”到,或者说感应到!那看似普通的手帕上,沾染着极其微弱的、与禄字碎片同源的污秽金光!那金光如同跗骨之蛆,正试图侵蚀手帕,却被一股更宏大、更温和的、属于玉帝本身的守护之力死死压制着,如同沸水上的浮油!
不是源头!是沾染!而且是被玉帝力量压制的沾染!
赵公明瞬间明白了!老张(玉帝)接触过被严重污染的禄星碎片!而且时间很近!他是在……压制?净化?还是在……研究?!
“小赵?发什么愣呢?”老张擦完汗,将手帕随意塞回裤兜,笑眯眯地看着赵公明,“是不是我这‘意守丹田’真把你气守傻了?要不要大爷我单独给你开个小灶?”
赵公明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就是觉得……张大爷您这手帕……挺别致。”
“嗨!旧毛巾改的!节俭!响应号召嘛!”老张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点八卦和深意,“对了,小赵啊,听说……你们给凡管局送了份‘大礼’?红绳捆的报告?啧啧,有创意!比当年蟠桃会的节目单还花哨!”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赵公明,又瞥了一眼努力嗅空气的哮天犬,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不过啊……年轻人,火气别太大。掀桌子容易,收拾烂摊子难。有些‘脏东西’,沾上了,甩都甩不掉。得用对法子……”
他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自己左边裤兜(塞着手帕的位置),然后猛地提高音量,对着跳舞的大妈们喊道:“来!下一段!《最炫民族风》!走起!大家甩开膀子!把心里的‘浊气’都甩出去!甩它个干干净净!”
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炸响!老张带头,脖子甩得更加狂野奔放,仿佛要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彻底甩掉!
赵公明站在原地,耳中是震天的“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眼中是玉帝化身那看似癫狂、实则暗藏玄机的舞步,脑海里是裤兜里那块沾染“脏禄气”的手帕,还有那句“得用对法子”……
禄星染秽的真相,如同一团被狂风吹乱的迷雾,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玉帝不是黑手。
但他裤兜里,藏着被污染的星辰碎片。
他在跳广场舞。
他在甩“浊气”。
他到底……在下一盘怎样的大棋?
而自己这枚沾血的钉子,又该落在何处?
“汪!”哮天犬用脑袋蹭了蹭赵公明的腿,狗眼里充满疑惑,“本大爷怎么觉得……这老头甩头甩得……像是在跳大神驱邪?”
赵公明看着舞池中那个甩头甩得忘我的身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复杂的弧度。
“或许……他真的是在驱邪。”
驱的是这人间污浊。
驱的是那星辰蒙尘。
驱的……或许也是这盘棋局中,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