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万毒谷这方诡异的小天地里缓缓流逝,如同那永不消散的七彩毒瘴,粘稠而压抑。
叶无道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石槽中,槽内翻滚着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腥甜与苦涩混合的怪味。这是鬼见愁特制的“九转还魂汤”,实则是数百种剧毒之物熬炼的精华。他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但身体却在毒液的刺激下,进行着缓慢而残酷的重塑。体表时而凝结出冰蓝色的霜晶,时而又变得赤红滚烫,蒸腾起带着毒性的白雾。他原本俊美绝伦的脸庞,在剧痛中无意识地微微扭曲,眉心处,一点细微的、如同冰火交融的奇异光芒若隐若现。意识深处,混沌的黑暗里,偶尔会闪过一些破碎的光影:一双温柔却带着无尽哀伤与决绝的湛蓝色眼眸(母亲?);一座笼罩在血色月光下、哥特尖顶直刺苍穹的古老城堡;还有体内深处,仿佛源自血脉源头的、那冰与火纠缠碰撞的、远比后天修炼得来的力量更加古老狂暴的悸动…
另一边,雷暴的地狱生涯才刚刚开始。“试药人”绝非虚言。鬼见愁会面无表情地将各种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药汁或粉末灌入他口中,或涂抹在他伤口上。有时是万蚁噬心般的奇痒,有时是烈火焚身般的灼痛,有时是冰封骨髓般的寒冷,有时是光怪陆离、足以将人逼疯的恐怖幻象。每一次试药,都是对意志和肉体极限的摧残。采集毒物更是与死神共舞。在那些散发着致命紫光的藤蔓深处,潜伏着无数鬼见愁点名要的毒虫异草。与拳头大小、獠牙能咬穿钢板的鬼面蜘蛛搏斗;在泥沼中引诱并捕捉尾部能喷射腐蚀性毒液的箭毒蛙;攀上滑腻的岩壁,采摘生长在毒瘴源头、能散发致幻孢子云雾的“噬魂菇”…每一次成功,都伴随着新的伤痕和毒气的侵蚀。
处理毒材同样凶险。用特制的石臼研磨那些见血封喉的毒草,粉末飘散,吸入一丝都可能致命;用骨刀分割剧毒生物的尸体,毒血毒液飞溅;在炽热的药炉旁煽火,忍受高温和蒸腾的毒气…鬼见愁喜怒无常,稍有不慎,轻则一顿鞭笞(鞭子浸过毒液),重则又是一剂新的“试验品”灌下。
然而,在这非人的折磨中,雷暴如同被反复锻打的精铁。他的身体在剧毒和痛苦的淬炼下,对毒素的抗性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原本能让他瞬间麻痹的毒气,现在只能让他眩晕片刻;腐蚀性的毒液,也只能在他坚韧的皮肤上留下更浅的疤痕。他的力量变得更加凝练,反应更加敏锐,那野兽般的直觉在生死边缘被磨砺得如同刀锋。断臂处,在鬼见愁某种刺激性毒膏的作用下,肌肉和神经末梢也在缓慢地重新生长、连接,带来钻心的麻痒和疼痛。
鬼见愁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实验室”里捣鼓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研究”,或是观察浸泡在毒液中的叶无道,记录着各种数据(有时是羊皮纸,有时竟是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闪烁着幽幽蓝光)。但他偶尔会出现在雷暴濒临崩溃的边缘,用那沙哑的声音,极其简短地点拨一句,往往是关于如何利用环境、如何激发身体潜力对抗某种毒素、或者某种毒物的弱点。这些点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总能将雷暴从死亡线上拉回,并带来新的领悟。只是每一次“点拨”之后,等待雷暴的,往往是更加凶险的任务。
某日,雷暴奉命深入紫光森林最深处,采集一种只生长在剧毒泥沼中央的“噬魂菇”。这种蘑菇通体漆黑,伞盖上布满了不断变幻的、如同痛苦人脸的白色花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香。他小心翼翼,凭借多次生死边缘的经验,避开了泥沼中潜伏的毒鳄,用特制的长柄骨钳,成功采到了目标。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脚下被一块湿滑的石头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撞在了一株覆盖着厚厚紫色苔藓的岩壁上。苔藓剥落,露出后面一道极其隐蔽、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岩石裂缝。裂缝深处,一股微弱但异常精纯的、与万毒谷格格不入的电磁波信号,如同水纹般扩散出来,瞬间被雷暴敏锐地捕捉到!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万毒谷深处,原始雨林的核心,与世隔绝的鬼见愁老巢…怎么会有现代电子设备发出的电磁波信号?这信号指向哪里?是鬼见愁的秘密?还是…另有其人?
雷暴表面不动声色,迅速采集完噬魂菇,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了。但他的独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沉如渊的警惕。这诡异的万毒谷,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