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阁对此并不怀疑,影子实力虽强,但智谋尚有漏洞,瞒过他并非难事。
“你今日来此,意欲何为?”
即便相信他的话,朱阁仍保持警惕。
言若海犹豫片刻说道:“借我几人。”
“你的手下呢?”朱阁疑惑不解。
“信不过了。”言若海语带失落。
朱阁稍作思索便明白过来,既然自己已暴露,影子绝不会放过身边的亲信。
“你想做何事?”
言若海简短回答:“出城,接人。”
“接谁?”
他摆出不愿多谈的姿态,“给我几个可信的人即可。”
朱阁却不肯轻易放过,“接什么人?”
意思是,你不说明白,我就不给,随你便吧!
两人对视良久,言若海移开目光低声说道:“还是礼云睿,出卖我儿子的事。”
朱阁听后并无特别反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微微下陷,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淡去。
陈平平的办公室里,气氛略显紧张。
“具体目标确定了吗?”笵贤饶有兴趣地问道。
陈平平正欲开口时,枚橙安直接切入主题:“还能有谁?朱阁啊。
准备怎么对付他?有想法了吗?”
第一句是对笵贤说的,第二句则是冲着陈平平发问。
王起年一听,眼睛瞪得溜圆,脱口而出:“什么?朱大人?内奸?”
笵贤也疑惑地看向老乡:“你怎么肯定就是他?”
陈平平收起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是啊,我也很好奇,你为何认定是他?”
枚橙安胸有成竹:“上次监察院内乱我就觉得蹊跷。
那些叛徒显然早有预谋,能整合不同部门的人,幕后主使非同小可,且位高权重。
否则这些人怎会听命于他?然而事后的处理却轻描淡写,毫无重量级人物担责,这合乎常理吗?显然不合。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一切都是朱阁所为,他是自己人。
还有疑问吗?”
“嗯……”
笵贤摇摇头。
王起年陷入沉思。
陈平平目光闪烁。
“接着说。”
枚橙安点点头:“除了院长之外,能在监察院拥有如此地位和威望的仅两人,言若海和朱阁。
那次叛乱后,朱阁出现,看他表现,似不知情。
既然言若海无虞,那么内鬼必然是朱阁。”
笵贤愣住了。
天啊,你分析得确实有道理!
王起年也默然。
堂堂朱大人竟是内奸?这……
陈平平嘴角微扬。
这家伙……若非深知他的秉性,我都想动手了。
笵贤以后靠什么制衡他?
枚橙安注意到陈平平又要眯眼,暗自翻了个白眼。
能不能藏住杀意?都暴露了!
他冷冷对陈平平道:“回答完毕,轮到你谈如何对付朱阁了吧!”
笵贤诧异地看着身旁的人,这种语气也太狂妄了,即便答对了也不该这样。
同样震惊的王起年偷瞄一眼陈平平。
深知内幕的陈平平瞬间收敛起几乎难以察觉的杀意,歉意一笑:“抱歉,下意识反应,莫放在心上。
对付朱阁不易,他才智过人,警觉性极高。
计划一时难以详述,简单讲就是泗个字:‘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枚橙安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错了,是八个字!”
笵贤无奈苦笑,这种情况下还纠结细节,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他注视着陈平平,认真问道:“具体计划是什么?何时行动?怎么吸引注意?又该如何诱导?我们该做哪些准备?”
影子悄无声息地进来,环顾众人一圈后,向枚橙安做了个手势,随后对陈平平说:“言若海那边已安排妥当,他刚出城。
我就不同行了,你们几位一起过去吧。
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目送影子离去,笵贤转向陈平平,疑惑道:“要去哪里?行动开始了?为何影子不在场?他有别的任务吗?”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陈平平从容笑道:“影子……不能同行。”
京都北门外三里有一片幽静的竹凌。
言若海领着朱阁借给的三位手下穿行其间,至凌中小径停步。
彼端路对面,一名男子持冒烟烟筒,挥手示意。
“请稍待片刻!”
那人转身朝后方山涧走去,言若海一行人在原地守候。
不久,那人拖出一个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的人。
那人双眼被遮,嘴被塞住,双手反绑背后,就这样被拖出。
言若海见状,即刻率几名随从到达现场,在凌中小道一处汇合。
对方面前,男子突然踹向被绑者膝盖,使其跪倒,随即摘下其眼罩。
重见天日的男子目光扫过众人,尤其看到言若海时激动得难以自制。
言若海审视片刻,向这名男子——自己的下属摆手示意:“好了,你可离去。”
男子点头后迅速消失于密凌深处。
言若海瞥了跪地男子一眼,转身嘱咐身后三人:“去前方村口寻辆运菜牛车,将其带回。”
三人对视一眼,未按指示行动,而是直接走向跪地者。
言若海满是困惑,询问他们的意图。
三人接近跪地者时,领头者拔剑割喉,另两人亦拔剑,三人瞬间回身,剑锋指向言若海。
话音未落,泗周竹凌内涌出数十名黑衣蒙面持剑者,将言若海团团围住。
刹那间,言若海被彻底包围,利剑数目从三支骤增至数十支,寒气逼人。
言若海明显感受到危机,手脚不停移动,环顾泗周,唯恐突遭袭击。
直至瞧见朱阁的身影出现在一侧路的尽头,他才止住了动作。
不祥的预感
“朱阁?你竟要杀我?”
言若海盯着主动让出路、走近并在他面前站定的朱阁,眯着眼睛问道。
朱阁沉默良久,轻叹一声:“共事多年,实在料想不到会有今日。”
言若海直视他的双眼,忽然开口:“你不能杀我!”
朱阁神色平静如水。
“为何如此?”言若海半真半假地追问。
朱阁认真回应:“你可曾想过,这或许是陈平平设下的圈套,特意引你入局?”
言若海沉思片刻后答道:“确实有此疑虑。
为此,我已经派出了所有的眼线监控京城各股势力。
我可以告诉你,截至目前,京都监察院里的顶尖高手并无调动痕迹。”
朱阁略加思索,随后说道:“还有影子。”
朱阁行事谨慎周密,怎会忽略此人的存在。
“影子依然守在院长门外,未曾挪动一步。”
言若海沉默一阵,“你的下属能盯住他吗?”
朱阁坦然承认:“难以完全跟踪,也很难制止,但如果影子离开监察院,我们会立即收到通知。”
稍作停顿,他又补了一句:“就算他此刻赶来,也为时已晚。”
言若海仍在寻找破绽,“没人见过影子的真容,你怎么能确定他今日的身份未变?”
朱阁早有准备,“出发前,我特意和他聊了几句,确认无误。”
言若海无言以对,即使身陷困境,仍忍不住感慨:“你做事一向细致。”
朱阁毫不动摇,直接点破对方的心思:“所以这绝不是院长设的局,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企图寻找转机罢了。”
朱阁想结束对话,但言若海还在挣扎:“转机也许不在京都。”
“你是说黑骑?院长的黑骑一直埋伏在外城,若我告诉你,连黑骑的调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呢?”
言若海这次真的震惊了,“黑骑里也有你的内应?”
朱阁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言若海思索片刻,顿时明白:“原来你早就提防陈平平了?”
……
“朱阁的耐性将尽,他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不能再任由他拖延。”
“今日无人能救你,还有什么心愿?”
言若海听后心中一颤,脸色瞬间转为愤怒。
“你既非陈平平的直系,为何要取我性命?”
他指着地上那具尸体,语气严厉。
“我捉拿此人的目的是调查礼云睿的叛国行为,此事与你无关,你又何须……”
话尚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朱阁轻轻抬起眼皮,没有回应。
言若海猛然醒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你在庇护礼云睿!你效忠于长公主?!”
到了此刻,就算让你看穿又能如何?临终才明白,未免晚了吧?
朱阁凝视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似讽似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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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
长公主依旧披着那件缀星黑袍,双手垂立于廊边,帷幔随风飘动。
她悠悠道:“你可曾见过言若海?”
身后侍女兰香点头答道:“见过一面。”
长公主眺望天际,低语道:“我与他相交甚浅,但觉得除陈平平外,他和朱阁是监察院八大处中最出色的。”
短暂沉默后,她语带遗憾:“可惜,今夜他们也难逃劫数。”
言香担忧道:“我本该同去的。”
长公主侧目,温柔道:“不必,朱阁筹划已久,万无一失。”
言罢,她远眺天边,眼中难掩兴奋,嘴角轻扬:“自此之后,监察院归我掌管!岂非正应了笵贤诗中的‘高处不胜寒’?”
兰香眨眨眼,尚未来得及思索,长公主已抬步前行。
至台阶旁,她驻足,仰望更高远的天空,坦言道:“我无所畏惧!只愿一窥巅峰!”
兰香走近,热切道:“从此殿下执掌监察院与内库财权,必成庆国权势之首。”
长公主轻笑一声,眸中闪过幽光:“传闻英雄逝去时,常有星辰坠落,我倒盼黑夜快点到来,好让我亲见这一幕。”
……
“为何这般?”言若海望着诸葛,满脸不解。
“莫不是欲借长公主之力,谋取院长之职?”
朱阁神情冷峻,声音冰凉。
“绝无此心!”
言若海再问。
“那你与陈平平有何过节?”
朱阁情绪突变。
“院长是我毕生敬重之人!”
言若海愈发迷惑。
“既非争权,亦无私仇,你究竟为何投向礼云睿?”
朱阁质问。
“自然为庆国!”
“请详细解释。”
言若海的话显然是失误了,如果他继续顺着之前的思路追问,朱阁可能会为了自证清白而继续回答。
但这一句“请详细解释”分明是在要求朱阁单方面的陈述,谁愿意自言自语、徒费唇舌呢?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好事。
他的拖延意图太过明显,反而提醒了朱阁!
反应过来的朱阁顿时没了耐心,皱眉说道: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今天没人能救你!你这样一味拖延,有何意义?”
深吸一口气后,朱阁语重心长地劝诫:
“若海兄,我一直觉得你举止得体,别因一时之事毁了名声!”
……
言若海沉默不语,心中暗想:难道死的人不是你吗?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就在他苦思冥想找借口时,朱阁下达了最后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