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余晖洒在宋府的后花园里，将假山亭映照得如同镀了一层金边。宋雨薇带着丫鬟小翠缓步走来，远远地便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在亭中。
“他竟然来得比我还早？”
她微微蹙眉，心中有些意外。原以为陆明远会拖拖拉拉，甚至可能不敢赴约，没想到他竟如此守时。
走近亭子时，陆明远已经转过身来，朝她拱手行礼，声音温和却不卑不亢：“宋二小姐。”
宋雨薇抬眸打量他——他今日穿了一袭素色长衫，衣料虽不华贵，却干净整洁，衬得他身形挺拔。他的眉眼清朗，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不像那些纨绔子弟般轻浮，也不似寒门书生般畏缩，反倒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倒是比想象中顺眼些……”
她心中暗忖，但很快又压下这个念头，冷着脸走进亭子，示意小翠退到远处守着。
“陆公子。”她开门见山，声音冷淡，“今日约你前来，是有几件事要与你说明白。”
陆明远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宋二小姐但说无妨。”
宋雨薇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一字一句道：
“第一，婚后你我虽为夫妻，但不同房。”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丝恼怒或难堪。然而，陆明远只是点了点头，神色如常：“可以。”
宋雨薇一怔，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
“第二，我的闺房，你不准踏入半步。”
陆明远依旧淡然：“理应如此。”
宋雨薇心中莫名有些恼火——他竟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难道他就这么不在乎？
她咬了咬牙，声音更冷：
“第三，在外人面前，你我需装作恩爱夫妻，但私下里，互不干涉。以后如果各自找到心仪之人，可以和离。”
陆明远微微一笑，甚至拱手行了一礼：“宋二小姐思虑周全，在下没有异议。”
“你——”
宋雨薇一时语塞，胸口微微起伏。她本以为他会愤怒、会不甘、甚至会出言讥讽，可他却像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她忍不住质问：“陆明远，你难道不觉得这些条件很过分吗？”
陆明远抬眸看她，目光清澈而坦然：“宋二小姐不愿嫁我，我心中清楚。这些条件，不过是让彼此都好过些，何来过分之说？”
宋雨薇愣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可能会恼羞成怒，可能会低声下气地哀求，甚至可能会威胁她去宋县令面前告状……可唯独没想过，他会如此平静地接受一切。
“你……真的不介意？”她忍不住又问。
陆明远笑了笑，语气温和：“婚姻之事，本就该两厢情愿。既然宋二小姐心有不甘，我又何必强求？”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宋雨薇忽然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是盛着一汪清泉，澄澈而深邃。
“这人……倒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坦率得多。”
心中的厌恶不知不觉消散了几分，她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先前对他的偏见，或许有些武断了。
沉默片刻后，宋雨薇微微别过脸，低声道：“既如此，希望陆公子言而有信。”
陆明远拱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宋雨薇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在亭子边缘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回头问道：
“陆明远，你……为何答应得如此痛快？”
陆明远望着她，唇角微扬，声音轻缓却坚定：
“因为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宋雨薇心头一震，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晚风拂过，吹动她的裙角，也吹散了她心中最后一丝抵触。
或许……这桩婚事，也没那么糟糕？
刘嬷嬷的屋子里，一片狼藉。
瓷碗茶盏的碎片散落一地，铜镜被摔得四分五裂，连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也未能幸免，红红白白的粉末洒得到处都是，像是泼了一地的血。
“贱骨头！没出息的东西！”刘嬷嬷咬牙切齿，抓起一个绣花枕头狠狠砸向墙角，里面的荞麦壳“哗啦”一声散落出来，滚得满地都是。
几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她们早就习惯了奶娘这副模样——平日里在主子面前装得慈眉善目，背地里却刻薄狠毒，稍有不顺心就拿她们撒气。
“嬷嬷……您消消气……”一个小丫鬟壮着胆子，小声劝道。
“消气？！”刘嬷嬷猛地转过头，一双三角眼里迸出怨毒的光，吓得那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劝我？！”她几步冲上前，一把揪住小丫鬟的耳朵，狠狠一拧，“是不是巴不得看我笑话？啊？！”
“嬷嬷饶命！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小丫鬟疼得眼泪直掉，却不敢挣扎，只能哆嗦着求饶。
刘嬷嬷冷哼一声，甩开她，又抓起桌上的茶壶，“砰”地砸在地上，热水溅了一地，烫得几个小丫鬟直缩脚，却没人敢躲。
“陆明远……好一个陆明远！”她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一个穷酸书生，也配娶我家小姐？！还答应那些条件？装什么大度！”
她越想越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原本计划得好好的——
只要陆明远拒绝那些条件，或者表现出半点不满，她就能在宋县令面前煽风点火，说他狂妄自大、不把宋家放在眼里。到时候，婚事自然作罢。
可没想到，陆明远竟然全盘接受！
“他凭什么答应？他怎么能答应？！”
刘嬷嬷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矮凳。凳子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吓得门外的小丫鬟们齐齐一颤。
“嬷嬷……”另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收拾一下屋子？”
“收拾什么收拾？！”刘嬷嬷厉声呵斥，“都给我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丫鬟们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却不敢走远，只能瑟缩在廊下，生怕待会儿奶娘气没消，又拿她们出气。
刘嬷嬷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可怕。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眯起眼睛，心中盘算着更恶毒的计划。
“陆明远，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她走到床榻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包着一包白色粉末——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毒药，原本打算用在宋雨薇的饮食里，嫁祸给陆明远。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既然你非要娶小姐，那就让你……洞房之夜，暴毙而亡！”
她阴冷地笑了，脸上的皱纹扭曲成一团，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门外，一个小丫鬟偷偷瞥了一眼，正好对上刘嬷嬷那狰狞的笑容，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这宋府的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