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张文远道:
“扈兄弟,我这些家眷老少在贵庄里也叨扰了许多时日。”
“再住下去,贵庄与祝家庄之间怕是会生出龃龉,不如把那山东破寨子借给我驻扎,我先把老少接出扈家庄去,你看可好?”
扈成闻言大喜,他知道扈太公想让张文远走人,可自己不好意思说。
张文远主动提出搬走家眷,他只觉得正中下怀。
“这有何不可?”
扈成道,“那破寨子本就不是我扈家庄的田土,兄弟要去那里驻扎便搬过去吧。”
扈成巴不得赶快把张文远送走,想了想又道:
“你这一千多人辎重极多,我再派五十匹驮马给兄弟运输粮草,如何?”
张文远笑道:
“如此便多谢扈兄了。”
张文远要展现实力,争取助力,扈成愿意借给他五十匹驮马,张文远自然求之不得。
当天下午,扈成见张文远果然带着一千五百家眷出了扈家庄。
他大松一口气,连忙去见扈太公。
一进屋就见扈三娘正端着碗给扈太公喂药。
见到儿子进来,扈太公问道:
“那张文远如何了?”
扈三娘端着调羹的手不禁一颤。
自从今天见了张文远,几个时辰过去,扈三娘心中却总是想着张文远,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此时听到这个名字,便不自觉竖起耳朵,想听扈成怎么说。
扈成笑道:
“张文远果真是个实诚人,他听说咱们庄子东边那处废寨子无人,便自愿将手下人都迁去那里安顿。如今已出了庄子。”
扈三娘闻言,不禁心中一紧,
“张文远走了?”
她不自觉站在了张文远一边,万分不想张文远和他手下人受害。
眼下梁山正要对付祝家庄,而梁山和扈家庄之间又达成了同盟,张文远手下不过四五千人,若没有扈家庄厚厚的围墙保护他,如何可能挺过梁山的进攻?
正要开口询问哥哥具体情况,却听扈太公咦了一声:
“他没有离开独龙岗去石碣村?”
“倒未听他如此说。”扈成摇头道,“反正他已离了我们庄子,想来也没什么不同吧。”
扈三娘见爹爹皱起眉头,也知道事情有变,同样好奇看着父亲。
只见扈太公稍稍思索,接着便冷哼了一声:
“这张文远跟咱们耍心眼呢。”
“他若真不想要扈家庄的保护,那石碣村依山傍水,自是一个迎击梁山的好去处,还不用担心祝家庄近在咫尺的威胁。何必去咱们庄东的那么一个破寨子?”
“这张文远选择离咱们庄子如此近的地方扎营,怎么会没对咱们庄子动心思?”
扈三娘闻言,却不觉得欣喜,问道:
“爹爹,这张文远可有依附咱们的法子?”
飞天虎扈成则皱眉道:
“这不会吧,那山东小寨虽然离咱们庄子近,但两边总还有一二里的山路,就算他被攻击,咱们关上寨门不理就是了。”
“顶多在张文远手下被打得不行时,放他一两个头领来咱们庄子中躲避,如何能把咱们庄子牵连进来?”
扈三娘闻言,心中又紧张起来。
扈太公寻思一阵,摇头道:
“若说起来,这一两里路不算近。”
“在作战之时,咱们自可闭寨自保,梁山对他下手不过是十天之内的事情了。”
“我也想不出这张文远有什么办法,可以蹭上咱们扈家庄的势力。”
扈三娘忍不住开口道:
“爹爹,若是能帮就帮他一把吧。”
“这种事情你个小姑娘懂什么?”
扈太公板着脸训斥一句,“梁山和祝家庄结盟,可不是好对付的。”
“那张文远前途未卜,咱们可千万不能被卷进去。”
他又数落扈成:“唉,你如何这么轻易便答应了他在山东小寨驻扎。现在想要反悔,却是又要同他撕破脸了,这话一时也说不出去。”
“切记,无论他做什么,咱们扈家庄都不应掺和。我就不信他能飞上天去!”
扈三娘张张嘴,很想劝爹爹和哥哥保护张文远的手下,但她也明白张文远现在面对的是很强大的敌人。
哪怕再上心,扈三娘也不可能拿扈家庄的安危去换张文远,也只能把这点担心憋在心里。
与此同时,梁山上。
公孙胜带着阮氏三雄和白胜,脸色难看地走进吴用的书房。
一进屋,阮小二便忍不住道:
“吴先生,那刘家庄屠村之事,真如张文远所说,乃是牛头山所为。”
吴用脸色万分难看,长舒一口气,点头道:
“是又如何?”
公孙胜愣了一下。
阮小七忍不住道:
“学究,咱们都是替天行道的好汉,便是要抢劫,也不做这等屠杀百姓之事,这事情做出去,我梁山的面子往哪里搁呀。”
张文远的五千多人已经进入郓城县,沿途遵照张文远的命令,把各路江湖势力、黑白两道关于刘家庄之事的真相,说得清清楚楚,其中还包含了培轩的证词。
张文远的宣传之术何等老辣,直接将这几日对他不利的舆论完全扭转。
所有听到事情真相的人都是目瞪口呆,打着替天行道旗号发展得红红火火的梁山,居然派人去屠杀无辜百姓。
杀戮无辜这种事情在江湖上也是为人不耻的,土匪也要讲面子,下山抢粮食都得说一声借粮,甚至还要给大户打欠条,当然还不还是另一回事儿。
哪怕疯癫如李逵,开刀挥动大斧杀人时也得有个“奉哥哥将令”或者“要救某个大人物”这类说得过去的理由,而不是没事做就屠戮百姓、嗜杀成性。
更何况吴用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栽赃张文远,既残害百姓又显得气量狭小。
再加上张文远的卖力宣传透露出的细节,比如王江、董海所杀的刘家庄乃是好心收留两人的良善人家,与两人非但无怨反而有恩。
王江、董海杀人之后还把庄子烧作白地,抢劫了庄中所有财物,甚至掳掠走了刘家庄的女儿前去欺凌。
恩将仇报,见色忘义,可算是把江湖上能犯的规矩都犯了个干净。
此事传出去,便是梁山上的众人闻言也会觉得不耻,如阮氏三雄这样自诩为江湖豪杰的人物,都觉得吴用这事情办得实在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