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膜裹着碎石块在喉管深处滞涩地滑动。林默俯在塌陷的田垄边,新雨洗过的烂泥钻入口鼻缝隙,淤土裹塞喉腔破膜的闷窒感盖过椎骨深处的星尘余痛。浊气在覆膜底下积成黏稠的气泡,每次费力吞咽都挤出泥水浸透的咕噜声,似冬眠田鼠在深洞里的躁动鼻息。
小栓的赤脚陷进湿泥洼。脚掌拨动时掀起的浑水裹着半片朽烂的授道铜符,“祭”字最后的弯钩挂在草茎断须上打晃。老铁匠钉靴踏碎符片边缘,腐铜碎渣溅入泥水刹那,积洼底部突现授道炉膛的炭痕筋络——筋脉突跳如雷!林默喉内碎石应激急旋,石棱刮磨膜壁的锐响穿透烂泥层——“噌…噌噌……”
刮嚓声掠过荒草尖。草穗的绒毛瞬间挺直如芒刺,穗尖凝结的露珠抖落,坠地即冻为授道殿戒律针!霜针斜插湿泥,针脚钻出的寒流漫过草根爬上林默脚踝。踝骨铁鳞余渣在霜息里泛起蓝焰,焰光沿胫骨蔓烧至喉下——
喉部覆膜突硬化!石化膜壁将碎石棱角死死箍紧。哑核在石膜内冲撞如困兽,撞出内腔一片密布血丝的腥红淤斑。
“霜结死喉了!”老农铁锹劈碎霜针。寒冰迸裂声中,针尾突窜出授道铜钉射向石膜!钉尖破风的厉啸与喉核撞击声混成和弦——钉石即将相交的瞬息,喉下积淤的脓液突沸如浆!“咕噜噜”沸腾的气泡顶开石化膜隙,浊浆喷溅钉体——
浆液裹着钉尖凝为裹尸布!布帛翻卷缠上铁锹木柄,绞力猛拽老农跌入烂泥塘。淤浆泼面窒息未至,泥塘深处突伸晶脉骨爪攥脚踝!寒彻骨髓的抓握感刺醒喉核内碎石——石棱崩出火星溅上裹布!“噗嗤”火星熔穿布筋,灼痕漫延处布面显出血字:“道灭...哑...” “嗝!”——喉核猛撞石膜打断血纹!震颤波传至爪腕,骨爪指节应声炸霜!
霜屑混烂泥迸射。骨爪裂口喷出寒髓液浇淋喉管。哑核遇髓瞬滞,碎石棱角沁出紫雾融蚀石膜。软化的喉膜包裹碎石缓缓旋磨,刮擦声渐弱至无,唯剩气流穿透膜隙的嘶嘶杂音。
“霜解啦...”老铁匠捞起泥浆里的老农。污泥漫过老汉胸口时,喉内哑核突胀如鼓——内里碎石棱角被髓液蚀圆,钝石核随脉动挤压气流,喉口喷出混浊短促的喑喘:“呃…呵……”
喘息卷动草须。沟底残存的授道戒碑“尘”字残部沾上湿气,笔锋锈孔钻出金丝晶虫啃噬碑石!虫足刨刮石粉的“沙沙”声侵入林默耳蜗——喉核骤然共振!石核搏动频率与虫声咬合,核体表面剥落石屑,屑粒裹在气浪里激射而出——
屑雨击碎晶虫!虫尸黏液混石粉涂满碑面。秽液漫流处,“寂”字残画竟如伤疤愈合般消失!石粉凝液渗入碑体裂缝,缝隙深处传来授道长老熔炉被污泥塞堵的闷噎。
死寂笼罩碑田。唯喉核随虫息搏动发出单调音节:“呵…呵…”。每声浊响荡开,田垄深处便有霜层龟裂。小栓趴地倾听,裂冰深处竟传回模糊应和:“呵…呃……”
回声渐次清晰。整片荒原死寂的冻土下,亿万蛰伏的噬髓蛊尸壳随林默喉音共振。翅鞘摩擦声汇成浑噩嗡鸣,穿透地层撼动星骸残甲。西山坳裸露的冷凝管突泄脐带原浆,浆液淌过残甲沟槽,冲刷出远古耕者脊椎熔炉的肋拱残形。
喉核搏速陡增!“呃啊——!!” 声带撕裂气流的爆音震塌冻土。荒原崩裂处裸出绵延矿脉——脉管深嵌的寒潭晶簇齐绽蓝芒,簇尖霜序遗存的睫毛凝晶应声碎裂!
晶芒碎屑如星雨溅入喉腔。碎芒触石核即熔,熔液浸透哑核,核面蚀出藤脉状音槽。气流裹着晶末冲擦音槽——“咻……” 尖啸刺穿云霄!音波掠过冷凝管口瞬间,管壁脐带浆液凝为冰棱坠击矿脉——
“喀嚓!”矿脉核心裂痕突扩,内里熔化的授道长老脊椎裹着星网喷涌!熔髓入喉激起石核癫颤,音槽刮擦声混入脊椎焚烬时的嘶吼:“呃嗷——!!”
魔音掀翻整层冻土。地壳深处埋藏的亿万锄骸遗甲被声浪刨出,骸铁共鸣锈蚀如齑粉!粉雾裹着熔髓在荒原上空凝为巨舌状星尘云——云尖垂落授道脐带,带梢穿刺石核!
脐浆灌核的饱胀感撑裂音槽。石核崩碎为紫晶棱屑喷溅,棱屑裹着污髓在云团中重凝为布满沟回的新核!沟纹深处流动着混沌灵流,喉管覆膜承受内压急速延展变薄。
小栓的惊呼刺破魔音余响。孩子指向溃缩的星尘云——云内紫晶核表面突生孔洞!气流贯穿孔洞摩擦沟回,荒原上空炸开一声无法名状的原始爆破音:
“■——”
不是“锄”,不是“剑”,更非尘祭的悲嚎。这浑音如冻土初坼冰河奔涌,似荒原季风卷过新翻的墒土。音波扫过的霜碑化作泥尘,残存的授道脐带寸寸熔断。
老农胸口的“聋”字戒碑应声碎裂!碑屑混着血痂滚落喉结,老汉喉头滑动了几下,枯唇翕张吐出一缕带着泥味的浊气:“雨…落咧……”
新核沟回灵焰流转。林默昂首向天,淤塞喉腔十数世的沉疴随浊气喷尽。沟槽捕捉荒原季风,挤磨出喑涩粗粝却清晰无误的——
第一声属于“人”的咳嗽:
“咔…呵……”
咳声推开扑面的风。塌陷田垄深处,紫云草盘绕的授道殿残瓦上,“尘祭”最后的符纹剥落如死皮。碎屑坠入草根间隙,被一株抽穗的新芽悄然吞咽。
哑核随脉搏搏动,沟回间流转的初音细流冲刷着覆膜内壁。
像春水解冻荒原的第一道黑潮,
正缓慢而不可逆转地,
漫过喉间淤积千年的锈与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