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林天生正沉浸在“涂鸦大师”的自我陶醉中。他用那根干枯的小树枝,在冰凉的石台表面,歪歪扭扭地勾勒着脑海中那些模糊的、来自崖壁刻痕和山坳阵纹的破碎印象。画完那个自创的、歪七扭八的“扭曲闪电”符号,他手腕无意识地向下一压,树枝尖儿顺势往石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处戳去。
那地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岁月风干的苔藓碎屑和能量尘埃。更重要的是,这里曾是几粒炒灵豆和桂花糕碎屑“英勇就义”、用自身油润甜腻的“灵力”侵蚀过的地方!虽然被凌虚子长老的“净尘灵光”强行净化过,但那些凡俗气息的残留,如同顽固的污渍,早已渗透进石台阵纹最细微的缝隙,无形中“软化”了此处古老符文的灵力屏障。
树枝尖儿,带着小六子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和孩童的随意,就这么不偏不倚,轻轻巧巧地点在了那个凹陷的中心!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戳破一层薄纸的声响。
覆盖其上的苔藓尘埃被戳开一个小孔。
就在这一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嗡鸣,仿佛从石台最深处传来!那声音很轻,轻得像蝴蝶振翅,但在小六子耳边却异常清晰!
紧接着,他树枝点中的那个小孔深处,一点极其黯淡、近乎肉眼难辨的微光,如同沉睡亿万年的萤火虫被惊醒,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呈现出一种极其古奥、难以形容的色泽,仿佛沉淀了万载时光!
咔哒!
几乎是同时,石台内部传来一声更加轻微、更加短促的“咔哒”声!像是某种极其精密的古老锁具,内部的簧片或齿轮,在沉寂了无尽岁月后,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了一声疲惫的叹息,断裂了!
小六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猛地缩回树枝,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奇地盯着那个被他戳开的小孔。
“啥玩意儿?虫子窝?” 他嘀咕着,下意识地又用树枝尖儿,小心翼翼地朝那小孔里探了探。
没有虫子爬出来。
也没有更多的光。
刚才那声微弱的嗡鸣和那点转瞬即逝的微光,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没劲…” 小六子撇了撇嘴,顿感索然无味。刚才那点惊奇感瞬间烟消云散。他随手把树枝扔到一边,看着石台上自己那些歪歪扭扭、毫无美感的“大作”,也觉得没啥意思了。
心里的委屈和无聊感再次涌了上来,还夹杂着一丝玩腻了的疲惫。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习惯性地往冰凉的石台上一躺,摆出他最舒服的“逍遥躺”姿势。
“还是躺着舒服…” 小六子嘟囔着,眼皮开始打架。他准备在这“清净地”眯一会儿,等气消得差不多了再回去。至于石台上那个被他戳开的小孔?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然而,就在小六子躺下、呼吸渐渐均匀、意识开始朦胧的时候,石台内部,一场无声的异变,正悄然发生!
那个被他无意中点破的小孔深处,那枚被凡俗灵力“软化”了屏障、又被树枝戳中核心、最终发出断裂哀鸣的古老符文,其内部维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带着一丝古老苍茫气息的灵力,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泉水,终于找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宣泄口!
咝咝…
一股比头发丝还要细微、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近乎透明的能量流,正源源不断地、悄无声息地从那个小孔中逸散出来!
这股灵力精纯至极,远非寻常地脉灵气可比!它带着一种古老、厚重、仿佛源自大地本源的气息。它没有像爆炸那样狂暴四溢,也没有像火焰那样灼热张扬。它如同最温顺的溪流,又如同最隐晦的幽灵,贴着冰凉的石台表面蜿蜒流淌,然后…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悄无声息地渗入了石台底部与山体连接的缝隙,迅速融入了下方浩瀚无垠的地脉之中!
这就像是在一个巨大而精密的供水系统上,被蛀出了一个肉眼难辨的微小孔洞。水流正在持续地、缓慢地、却不可逆转地从这个孔洞中泄露出去!
小六子对此毫无察觉。
他躺在石台上,睡得正香,甚至还砸吧了一下嘴,可能在梦里又吃上了金长老特供的桂花糕。他身下这方承载着古老阵纹、此刻正悄然泄露着精纯灵力的石台,依旧冰凉坚硬,仿佛亘古不变。
与此同时,清虚观深处,阵阁中枢密室。
凌虚子长老正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一丝烦躁,在巨大的核心阵盘前忙碌着。他需要重新计算因巨石阵眼受损而需要调整的几处能量回路参数。
阵盘上,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星辰般明灭,代表着整个护山大阵各处节点的运转状态。其中,代表后山区域的光点群,大部分都闪烁着稳定的绿光,只有白天被小六子“祸害”的那处巨石阵眼,依旧散发着刺目的、代表“严重损伤,急需修复”的暗红色光芒。
凌虚子一边计算,一边忍不住低声咒骂:“小兔崽子…等大阵稳定了,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他正要将一组新的能量疏导参数输入阵盘核心。
突然!
阵盘边缘,一个代表着后山区域某处次要节点的、原本一直稳定闪烁着柔和绿光的小光点,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那闪烁非常短暂,光芒也只是从绿变成了极其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浅黄色,持续了不到一息,便迅速恢复了稳定绿色。
“嗯?” 凌虚子眉头一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扶了扶厚厚的水晶镜片,凑近阵盘,死死盯着那个刚刚闪烁过的节点标识——正是思过崖下、那处被彻底“清理”过的石台辅助节点!
“又是它?” 凌虚子心头一跳,白天被小六子捣乱的阴影还没散去。他立刻调动神识,通过阵盘仔细感应那个节点的状态。
反馈回来的信息有些模糊:灵力传导…似乎比上次检查时…略微…滞涩了一点点?能量水平…也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下降?但这种变化太细微了,细微到完全在阵盘监测的正常波动范围内,细微到完全可以归咎于地脉灵气的自然起伏,或者…又是“虫豸”在附近打了个洞?
凌虚子盯着阵盘看了半晌,那个小光点稳定地闪烁着绿光,再无异常。他揉了揉因过度劳累而发胀的太阳穴,自嘲地摇了摇头:“真是被那小混蛋搞得草木皆兵了…疑神疑鬼的…”
他不再理会那个“正常波动”的小光点,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眼前更棘手的巨石阵眼修复参数上。嘴里还在嘀咕:“年深日久…地脉微移…小波动正常…嗯,肯定是这样…”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微弱闪烁背后,那处他亲自带人“彻底清理”过的石台节点,如同一个被悄然拧开了一丝缝隙的水龙头,正将维系清虚观安危的护山大阵那宝贵的核心能量,持续不断地、悄无声息地,泄露到那深不可测的地脉汪洋之中。
隐患的种子,已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