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闻言端碗的手顿时一抖。
沈清梦见状扑哧笑了,见紫苏挂着一对黑眼圈,也不再逗她。
“你昨夜也没睡吧?等我吃完粥你就回去睡一觉。西风那里有蒙大夫看着,不会有事。”
说起西风,紫苏忍不住眼泪似珠串般往下落。
“怎么又哭了?”沈清梦用没受伤的手替她抹去泪痕。
紫苏抽噎了两下,“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你们为了护我,都差点丢了性命,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想起西风胸前的伤口,紫苏强压住要哭的嘴角,“如今我能做的只有好好照顾你们。”
沈清梦也不再多说,吃了些粥之后便让紫苏去休息。
紫苏点头答应,只是一出房间,还是去了西风那里,如今西风还没有清醒,她还是放心不下。
这边紫苏走后,沈清梦在床上静静地坐了一会。
她听着裴时晏均匀的呼吸声,不禁伸手去描摹他的眉眼。
裴时晏羽睫颤了颤,沈清梦的指腹又攀上他的鼻梁,在那颗小红痣上停顿了片刻,细细摩挲。
“摸够了没有?”裴时晏蓦地出声。
沈清梦吓得急忙将手缩了回来。
裴时晏却将她的手又拉了过去,贴到自己的脸上。
沈清梦往外扯了扯,没扯出来,最后干脆放弃,“你真奇怪,不是不给摸吗?”
“本世子让你摸,你才能摸。”裴时晏眼睛都没睁一下,懒懒地道。
沈清梦撇了撇嘴,可那嘴角却微微上扬,感觉心里有个地方暖暖的。
这日晚上,西风终于醒了,不出意外地,紫苏又喜极而泣。
西风的记忆溯回昨日紫苏笨拙地拿着剑挡在她和那群恶狼中间,不禁对这个小哭包有了新的认知。
紫苏在三个病号的房间来回穿梭,南风和北风成了她呼来喝去的小厮。
太阳东升西落,眨眼间,半个月过去。
粉嫩的桃花已经不见,转而是如宝石般翠绿的幼桃。
沈清梦和裴时晏在七八日前就已经能下床了,这些时日裴时晏只对江氏说他们想在灵云寺多住一些时间,并未将受伤的消息递到侯府。
这几日他们二人每日就在灵运寺和落月庵之间的石板路上散步,二人难得在各自的生活中获得短暂的宁静。
这日清晨,裴时晏不想再去落月庵,牵着沈清梦准备去山顶看日出。
刚出寺门,京城的东风却派人传来消息。
——太子被废,降为裕王。岑家的宅子被抄,全家流放。
沈清梦听到消息时直接怔住了,皇帝就真的能舍弃太子?
裴时晏却面色如常,皇帝最是多疑,岑家已经触动他的逆鳞,前些日就算他想保太子,在听到萧祈凡那句“将萧恒喊来也动不了本宫分毫”之后,怕是也改了心思。
裴时晏拉着沈清梦的手朝山上走,但手腕却被拽住。
沈清梦笑靥艳艳地看着他,“夫君,我们今日还去落月庵,可以吗?”
裴时晏似是猜到沈清梦心中所想,也没有拒绝,跟着她朝山下走去。
阳光渐渐爬上树梢,落月庵的女主持房内,一个面容尽毁的老妇与住持面对面坐着下棋。
住持:“你这是何必呢?女儿都已经寻到这来了,你还不与她相认?”
老妇混沌的眸子只凝着眼前的棋盘,嘶哑的声音道:“我若回去,顾家又有了拿捏梦儿的把柄。”
“可顾成康已经下狱了。”
老妇缓缓抬头,只有右眼处完好的皮肤能看出此人年轻时定是绝艳之色。
“下狱又如何?皇城内总有人手眼通天。”
住持重重叹了口气,“你就打算在这破庙一直住下去?”
老妇放下一枚黑子,“我的寿数也没几日了,你还想赶我走不成?”
“顾书槿,你这是什么话?”主持嗔道:“贫尼将住持之位传给你,如何?”
顾书槿不想搭理她,“那过不了多久落月庵就被香客认成钟馗庙了。”
住持勾唇笑了笑,正欲落子,房门忽而被敲响。
“住持,勇毅侯府的裴世子和少夫人求见。”
老尼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书槿一眼,指了指里间的衣柜。
顾书槿会意,快步走过去藏了起来。
住持这才起身开门,将门口的年轻夫妇引进了屋。
“不知世子和少夫人来找贫尼所为何事?”
沈清梦的眸光在落到那棋盘上时,眉头蹙了蹙。
顾书槿从衣柜的缝隙朝外看去,忽而心头一缩。
沈清梦的棋艺是她教的,她知晓这个女儿甚是聪明,对她的棋法也颇为熟悉,只盼她不曾从那盘棋中看出端倪。
“住持平日会和自己对弈吗?”沈清梦若有所思地问道。
对面的人明显一怔,干笑两声,“贫尼诵经之余,也会自己下下棋。”
说完,她急忙转移话题,“少夫人想必有事?”
沈清梦顿了顿,“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刚在灵云寺听到个消息,说是太子被废,岑家满门流放。最近京城怕是不太平,所以前来通知住持。”
这话细听的话有些牵强了,落月庵就是一座小庙,京城诡谲云涌的波涛还冲不到这里。
可住持心里有事,也没有深思,便急忙道谢:“多谢夫人提醒,贫尼自会多加防范。”
沈清梦点了点头,眸光在屋内扫了一圈。
“世子夫人,贫尼正打算去大殿诵经,不若夫人和世子与我一道,求几个平安符,如何?”
住持担心顾书锦在柜子里头闷着,便转移话题要将人支开。
沈清梦收回目光,垂眸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和住持一同出了屋。
住持在前殿给二人开了两张平安符,便接口要去诵经。
沈清梦只得和裴时晏离开落月庵。
谁知刚往回走没两步,裴时晏蓦地开口:“适才那住持的屋子里,衣柜里面有人。”
沈清梦闻言一怔,待反应过来,立即就要转身敲响落月庵的寺门。
可那手才刚刚举起,她忽地僵住了。
裴时晏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沈清梦默了良久,将手又收了回来。
她想,人生在世,我们没有权利替别人做决定,即使是母女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