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梦平复着仿若鼓槌的心跳,再抬眸时又恢复生意人的神色。
她拿起那张签有“沈知舟”的契书,对陆怀江道:“这个是家父的字迹,但另一张恕我不知陆公子何意?”
沈清梦的眸光状若无意地往那“齐深”的名字上瞥了一眼,“况且这手印已经模糊不清,陆公子又如何辨识这两个手印出自同一人?”
陆怀江眸光却只凝着沈清梦,眸中尽是打量的神色,好像要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沈清梦也没有回避陆怀江的眸光,报复似的回看过去,刚好她也有个疑问要在他身上找到答案。
二人正僵持着,忽而门外走来两人。
其中一位身着朱红色锦缎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黄色垂髻的腰带,额间还绑着一条红色镶暖玉的抹额。
正是恭亲王府那位名满京城的潇洒公子哥,萧祈星。
而另一位身着红色官袍,乌纱两边的帽翅将身旁的人隔在几步之外。
他眸色疏朗,面色淡然,正是京城人称包拯在世的大理寺少卿,崔朝隐。
萧祈星见到陆怀江,急忙迎了上去,“陆哥哥,你怎么在这?”
崔朝隐的眸光在看到沈清梦和陆怀江的刹那,忽而暗了下来,甚至在那淡然的眸子里,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意蓦地升腾。
“这是什么?”萧祈星将桌上那张写着“齐深”的契书拿了起来。
崔朝隐若无其事地朝几人的方向走去,眸光却直直地落在那契书的手印上。
陆怀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萧祈星和崔朝隐,这位小王爷倒是很好糊弄,但那位大理寺少卿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若无其事地将萧祈星手中的契书抽了回来,“我和弟妹在谈沈家铺子买卖的事,你来这做什么?”
萧祈星没发现那契书上的玄机,对陆怀江和沈清梦引荐崔朝隐,“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崔大人,近几日正在抄查岑家的房产地契,刚好岑家在我们这家店入手的铺子最多,所以就带着崔大人过来了。”
沈清梦和陆怀江闻言皆是一怔,这铺子的东家原来是恭亲王。
“那不耽误小王爷和崔大人了,告辞。”沈清梦福了福身,说完就要离开。
陆怀江手上一颤,今日的事被打断,得想办法将这根生意线留住才行。
他抿了抿唇,再次开口,“世子夫人请慢,适才您说今日陆某购得的铺子才是沈家产业的两成,那剩下的铺子陆某也有意收购,世子夫人可愿出手?”
“那是自然。”沈清梦也想看看这陆怀江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微微一笑,“剩下的契书和父亲留下的古董都在侯府,若陆公子有意要买,可去侯府寻我。”
陆怀江见崔朝隐杵在这,也怕操之过急后惹他怀疑,便应下三日后再去侯府登门。
沈清梦对几人颔首后,转身走出店门。
当她踏上马车的那一刻,抬眸却看见崔朝隐正定定地看着她。
沈清梦怔了怔,礼貌性点了点头,转身钻进马车。
紫苏坐在沈清梦身侧,忍不住开口,“少夫人呢,那陆公子是什么意思?那齐深又是谁?”
“我还不确定,等时机到了便告诉你。”沈清梦轻声道。
父亲的身份是一把箭,此前她本不想将紫苏牵扯进来。可转念一想,就算紫苏不知,那些图谋不轨之人也不会放过她。
等她将事情弄明白,再将全部真相告诉她也不迟。
出了街口,她们又去找了一个石匠师傅,谈好价格后,让他等消息。
晚霞升腾的时候,裴时晏从宫里回来了。
用饭时,沈清梦一边给裴时晏夹菜,随口问道:“夫君,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时晏今日见皇帝时,明显觉察到他有意疏远,但扶灵台的事他暂时还不打算告诉沈清梦。
“无事。”他回道。
或许是同床共枕了两个月,沈清梦对裴时晏也有些了解。
她只觉裴时晏有事瞒着她。
“今日有人买了我在伢行挂着的铺子,说是三日后还打算买沈家剩下的铺子和我父亲留下的古董。”沈清梦凝着裴时晏,试探地道。
“沈家的东西,夫人自己做主便好。”裴时晏扒了一口饭,懒懒地道。
沈清梦抿了抿嘴,“买主夫君也认识。”
裴时晏这才抬眼,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饭菜。
沈清梦给裴时晏盛了碗汤,递到他面前,开口道:“将军府陆怀江陆公子。”
裴时晏蓦地怔住。
“陆公子还说,三日后要来侯府和我们谈买铺子和古董的事。”
沈清梦故意加了个“们”,她想把裴时晏也拉进来。
若陆怀江真的要拿父亲的身份做文章,有裴时晏在她身前挡着,好歹能震慑一下。
她也趁机看下裴时晏到底在瞒着她什么。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陪你一起见陆怀江?”裴时晏将碗放下,抬眸看向沈清梦。
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勾起的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是沈清梦第一次以夫人的身份邀请他一同去见一个外人,被信任和依靠的满足感在心底升腾。
“可以吗?”
裴时晏将沈清梦揽到怀里,嘴唇微嘟,“那夫人亲我一下,我才答应。”
沈清梦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盖在裴时晏的唇上。
“这是陆公子送给夫君的嫖资,说是你们此前在妓馆一次的开销也差不多五百两,我想着夫君应该还会再去,便帮你收下了。”
裴时晏:“……”
这陆怀江有病吧?自己没媳妇难道要把他们也给搅黄?
“夫人,自成亲后我都没去过妓馆了。”裴时晏急忙澄清。
沈清梦见裴时晏紧张的模样不禁想笑,她压下差点扬起的嘴角,故作哀怨地道:“是啊,我怎么忘了,你我成亲当日,夫君还流连妓馆,乐不思蜀呢。”
裴时晏:“……”
说实话,他从灵云寺回来后就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为了冷落沈清梦,竟然连婚礼都不出席。
裴时晏将那几张银票丢到地上,搂住沈清梦的腰身不让她逃离。
“清梦,我们再办一场婚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