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血爪印延伸至祠堂十丈外突然断绝,清微道长踩着禹步留下的罡气痕迹追到老槐树下时,树根缝隙里正渗出混着胎发的血水。老道从褡裢掏出半截犀角点燃,幽蓝火光照见树皮上密密麻麻的牙印——那些齿痕细如米粒,分明是未足月的婴灵所留。西北方传来瓦片碎裂声,檐角镇宅的狻猊石像滚落雪地,空洞的眼窝里插着半截脐带。
李守仁抱着襁褓缩在祠堂供桌下,怀中的李玄心突然伸出青紫小手抓住垂落的帐幔。染血的黄绸无风自动,在虚空勾勒出残缺的符咒图形,供桌上的铜磬自发鸣响,声波震碎了三只从窗缝挤进来的白毛蝙蝠。清微道长破门而入时,七星剑尖挑着的黄符正燃起靛蓝火焰,将门楣上游走的黑气灼烧出人形轮廓——那影子额间赫然生着第三只竖瞳。
\"乾坤借法!\"老道甩出五帝钱封住祠堂四角,铜钱落地竟陷入青砖半寸。李守仁刚要开口,怀中的婴儿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啼哭,供桌下的阴影里伸出数十条挂着铜铃的苍白手臂。清微道长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剑身,凌空画出的血色八卦与婴儿啼哭共振,梁上尘灰簌簌落下凝成钟馗虚影,钟馗手中的斩鬼剑正指向李玄心眉心。
井口传来铁链拖拽声,十二个贴着囍字的纸人突然手挽着手跳起傩舞。清微道长剑穗上的五色丝绦无风自解,在空中结成困龙索捆住纸人,却见那些纸人胸腔裂开,涌出裹着胎脂的鬼婴。老道翻掌亮出雷击木令牌,令牌背面镶嵌的八卦镜映出鬼婴真容——每个都长着李守仁的眉眼。
\"好狠毒的移花接木!\"清微道长扯下道袍掷向供桌,布料上的太极图遇阴气暴涨三尺青光。李守仁突然惨叫倒地,七窍中钻出红线般的虫豸,那些蛊虫在空中扭结成李氏族谱的形状。老道剑尖挑起燃烧的黄符穿入族谱,火焰中浮现出二十年前某个月夜——年轻的李守仁正将裹着红布的陶罐埋入祠堂地基。
鬼婴的啼哭陡然尖锐,祠堂地面浮现血色阵图。清微道长踏着天罡步踩灭阵眼,靴底触及的砖石渗出黑血。供桌上的青铜灵位突然飞起,在空中炸成碎片,某块碎片划过李玄心脸颊,流出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微型太极图。老道见状瞳孔骤缩,袖中飞出七枚枣核钉钉入婴儿周围地面,摆出的却是逆北斗阵型。
子时三刻阴风大作,祠堂门板轰然倒塌。月光里站着个戴凤冠的纸新娘,盖头下滴落的血珠落地即化作鬼婴。清微道长并指抹过剑锋,剑身浮现的紫微星图照亮梁上悬着的十三具猫尸——每具尸体的爪尖都勾着缕胎发。\"原来是用猫怨养婴煞!\"老道甩出墨斗线缠住纸新娘,线绳入肉三分却无血迹,只有黑气顺着墨线蔓延。
李玄心在此刻突然睁大空洞的眼窝,两道金光自颅顶射出,在虚空交织成先天八卦。清微道长顺势将七星剑插入八卦中央,剑身承受不住灵气冲击裂开蛛网纹。纸新娘发出瓷器碎裂般的尖叫,凤冠里飞出九只血乌鸦,每只都叼着半片人类肝脏。老道扯下道冠掷向空中,发簪化作青龙吞下血鸦,龙须扫过之处鬼婴尽数化为青烟。
当最后一丝黑气渗入地缝,清微道长突然掐住李玄心手腕。婴儿脉象忽如奔雷忽如死水,皮下隐隐浮现二十八星宿的光点。\"九幽锁阳配紫薇离宫...\"老道用剑尖划开自己掌心,将血滴在婴儿天灵盖,血珠竟顺着颅骨缝隙游走成河洛图形。供桌下的李守仁突然暴起,指甲暴涨三寸抓向襁褓,被枣核钉贯穿的胸口涌出黑色蛆虫。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清微道长抱着李玄心立在祠堂废墟。残存的半堵墙上,昨夜被鬼婴抓挠出的痕迹正组成《度人经》残篇。老道凝视着婴儿空洞的眼窝深处悬浮的太极虚影,终于从怀中取出裂成两半的茅山玉碟——其中半块正与李玄心胸前的胎记完美契合。十里外的乱葬岗突然腾起幽绿鬼火,火光中隐约可见三百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的镇魂钉正随着婴儿呼吸的频率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