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谷的扩张如同一头苏醒的太古巨兽,贪婪而高效地吞噬着周边的空间。在叶轻语呕心沥血的设计下,一座座悬浮的山峰被阵法牵引而来,镶嵌在原有的主峰周围;湍急的河流被截取灵脉,化作环绕谷地的玉带灵河;甚至几处空间薄弱的秘境,也被强行撕裂入口,炼化为焚盟的专属药圃、兽苑或试炼之地。整个焚天谷,或者说如今的“焚天圣域”,已然成为九玄大陆最耀眼、也最令人敬畏的庞然大物。
万宗归附的喧嚣在山门之外持续,但涅盘峰顶,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凝重。
**涅盘殿深处。**
苏清雪盘坐在万年玄冰玉阵台前,仿佛也化作了一座冰雕。她的脸色比身下的玄冰玉更加苍白透明,嘴唇毫无血色,甚至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地催动冰魄玄阴本源,以造化之力维系丹炉虚影,炼制那逆天的“九转还魂造化丹”,对她的消耗是毁灭性的。冰晶中的千媚,那缕微弱的生机如同被寒冰冻结的烛火,虽未熄灭,却也看不到丝毫壮大的迹象。每一次丹炉虚影的明灭,都牵动着殿内所有人的心。
阵眼核心,凌尘依旧昏迷。他焦黑的外表在浓郁的灵气和自身强大的恢复力下已经褪去,露出新生的、泛着淡淡玉泽的皮肤。但胸口那枚涅盘翎羽印记,虽然墨绿的腐蚀痕迹消退了大半,却依旧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微的裂痕。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体内深处,三股力量——混沌原火的暴烈、黑暗玄阴的深邃、以及被强行炼化一丝却依旧顽固的幽冥帝煞——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危险的方式互相撕扯、吞噬、融合。每一次力量的冲突,都让他新生的经脉微微震颤,气息在微弱平稳与濒临崩溃的边缘反复徘徊。
**意识深渊。**
凌尘感觉自己沉沦在一片无光无声的混沌之海。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纯粹的能量洪流在咆哮、冲撞。
*轰!* 赤金色的混沌原火化作咆哮的巨龙,试图焚尽一切,带着守护的执念与毁灭的本能。
*嘶…* 墨绿色的幽冥帝煞如同跗骨之蛆,阴冷污秽,不断侵蚀着巨龙的身躯,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带着吞噬与毁灭的恶意。
*嗡…* 深邃的黑暗玄阴之力,则化作一片静谧的、包容一切的夜幕,时而融入巨龙,增强其威能抵抗侵蚀;时而又化为无形的屏障,隔绝帝煞的蔓延。这黑暗中,残留着林清月最后那缕“活下去,守护她们”的执念,成为这片混乱战场中唯一稳定的锚点。
“凝…聚…”
“炼…化…”
“守…护…”
无数破碎的意念在混沌中沉浮,那是他自身不屈的意志碎片。它们如同微弱的星辰,在狂暴的能量潮汐中艰难地闪烁,试图引导、约束这失控的力量。每一次意念的凝聚,都仿佛在对抗整个宇宙的撕扯,带来灵魂被碾碎般的剧痛。但他没有放弃,那“守护”的执念如同最坚固的礁石,任凭狂涛骇浪冲击,岿然不动。他能感觉到,在这无休止的痛苦撕扯与意志对抗中,那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被强行“锻打”着,发生着某种超越他理解的变化,仿佛在孕育着一种全新的、更本源的规则雏形。
**涅盘殿外,议事偏殿。**
气氛同样压抑。姬紫月、洛瑶、凤舞、洛璃、灵儿、叶轻语围坐。尽管她们各自都带着伤,但此刻都必须强打精神,处理焚盟急剧膨胀带来的庞杂事务。
“西境三宗为争夺新划归的‘赤焰晶矿区’爆发冲突,死伤数十人。”洛瑶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疲惫,“我已派战殿执法队前往弹压,首恶已诛,但根源在于资源分配不均。”
“南域归附的十七个中小宗门联名上书,请求焚盟派遣阵法师,协助构建联合防御大阵,以抵御可能出现的幽冥渗透和流寇劫掠。”叶轻语面前悬浮着密密麻麻的玉简和阵图投影,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精神消耗巨大,“资源和人手都捉襟见肘。扩疆太快,根基不稳。”
“药王谷送来的‘九转回魂草’已经入库,品质上乘。”灵儿轻声说道,眼中带着对千媚的担忧,“但他们同时请求,希望清雪姐姐…能在方便时,指点他们几位长老丹道瓶颈。”
“北荒战神殿的蛮战士与光明神国的圣骑士在谷外演武场起了摩擦,拓跋雄和那位炽天使长正在交涉。”凤舞揉着眉心,“信仰和战斗理念的冲突,非一日之功。”
姬紫月星眸扫过众人,带着一丝清冷:“这些都是扩张必然带来的阵痛。关键在于,我们需要一个强大的、足以震慑九域的核心。主上未醒,千媚垂危,我们六人…便是焚盟的定海神针。再难,也要撑住。”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叶轻语:“轻语,你之前提到,姬家守旧派献上的那份‘古域星图’,似乎有异常?”
叶轻语精神一振,暂时抛开繁杂事务,挥手在众人面前展开一幅由无数星辰光点构成的古老星图。星图残缺不全,大部分区域模糊不清,充满了断裂的轨迹和意义不明的古老符文。
“正是。”叶轻语指尖点向星图边缘一处非常不起眼的、被几道扭曲轨迹环绕的空白区域,“我这几日尝试以灵慧玄阴解析,发现此处并非真正的空白。这里的空间结构…极其古怪。”
她指尖凝聚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注入那片区域。嗡!星图陡然亮起,那片“空白”处,浮现出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蛛网般碎裂的空间纹路!这些纹路散发着一种古老、枯寂、却又带着某种毁灭性吸引力的气息。
“这…这是?!”洛璃身为瀚海玄阴体,对水元与空间波动异常敏感,她猛地站起身,美眸中闪过一丝惊悸,“空间…崩灭的残留痕迹?!而且…这气息…好古老!”
“不错!”叶轻语神色凝重,“这些纹路,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一种…超越了我们认知层次的恐怖力量,瞬间摧毁一片广袤星域后,留下的‘伤疤’!姬家称之为‘古域残图’,但根据我的推演,它更可能指向一处…‘星陨之地’!”
“星陨之地?”众人皆是一震。
“传说中,远古曾有星辰坠落,击穿大陆,形成蕴含星辰本源与毁灭法则的绝地。”姬紫月回忆着家族古籍记载,“但如此清晰的、指向一片被彻底摧毁的星域的星图…闻所未闻!这‘星陨之地’的规模,恐怕远超想象!”
“重点不在这里。”叶轻语指尖划过那些碎裂的空间纹路,灵慧玄阴之力全力运转,试图捕捉更深层的信息,“这些残留的空间法则…与我们所知的九玄大陆法则…有差异!虽然极其细微,但本质不同!而且…”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猛地转头看向内殿方向!
几乎同时!
**内殿,阵眼核心。**
昏迷中的凌尘,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他胸口那枚黯淡的涅盘翎羽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紫金、黑暗与一丝诡异墨绿的混沌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古老、混乱却又蕴含着至高规则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苏醒,轰然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瞬间冲破了涅盘殿的禁制,横扫整个涅盘峰!
嗡——!!!
偏殿中,叶轻语展开的那幅“古域星图”,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剧烈地震颤嗡鸣!星图之上,那片被叶轻语标记出的“星陨之地”的破碎空间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破碎空间法则凝聚的扭曲光束,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投射向凌尘所在的方位,没入他胸口爆发的混沌光芒之中!
“呃啊——!!!”
凌尘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他体内的混沌原火、黑暗玄阴、幽冥帝煞三股力量,在这股源自“星陨之地”的、异域破碎法则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暴走!恐怖的冲突能量在他体内炸开,体表刚刚愈合的肌肤再次崩裂,鲜血飚射!整个九玄聚灵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灵气瞬间紊乱!
“主上!” 姬紫月等人脸色剧变,瞬间冲向内殿!
苏清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醒,丹炉虚影剧烈摇晃,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冰蓝色的血液溅在玄冰玉上,触目惊心。她死死护住千媚的冰晶,惊骇地看向凌尘。
而此刻,在凌尘的意识深渊。
那道从“星陨之地”投射而来的破碎法则光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入了正在互相撕扯的三股力量核心!
轰隆——!!!
意识空间仿佛发生了宇宙大爆炸!混沌原火、黑暗玄阴、幽冥帝煞被这股外来的、更高层次的破碎法则强行“搅拌”在一起!剧烈的痛苦让凌尘的意志几乎瞬间崩溃。但在那毁灭性的痛苦中,一种前所未有的“视野”强行撕开了混沌!
他“看”到了!
看到了无数星辰在无法理解的力量下瞬间化为齑粉的毁灭景象!
看到了空间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形成永恒的伤痕!
看到了在那片枯寂的星骸废墟深处,一点微弱却顽强闪烁的、蕴含着超越混沌原火与幽冥帝煞本质的…本源星光!
那星光,带着寂灭,带着新生,带着一种…凌驾于他已知所有力量之上的规则气息!
“星…陨…本源…”
一个模糊的、源自灵魂深处颤栗的意念浮现。
紧接着,这股由星陨之地破碎法则强行催化、三力初步混合而成的混沌力量,裹挟着那惊鸿一瞥的本源星光气息,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狠狠撞向了凌尘意识深渊中那最后一道、代表着帝境门槛的无形壁垒!
咔嚓——!!!
一声源自灵魂本源的、清脆而宏大的碎裂声,在凌尘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