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逸通过电脑,删除了所有监控拍下的画面,才赶往停车场,冷帆已经坐在主驾驶位上准备发动车辆,副驾驶位坐着海燃。
汽车后门开着,道哥首先蹿了进去,另外一个男生本来想跟着进入,但他注意到了海逸,就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停在了车门处。
海逸一眼就认出了陶文,顿时惊喜万分,情不自禁扑上去抱住了对方:“太好了!二合一,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可是下一秒钟她就察觉到对方的左手是空的袖管,她马上松开陶文,退后一步,望向对方的左袖,脸上刚刚涌起的喜悦凝固了:“陶文,武乐呢?”
陶文避开了海逸的目光,只说:“先上车再说。”
海逸也上了车,挨着道哥坐到了汽车后排的中间位置,陶文最后一个上车,顺手带上车门。
冷帆驾驶着车辆从厂区后门的一条小道开走,避开了从正门进入的人类军队。
坐在车上的海逸不停抠着自己的手,此刻的她多么希望能再多一个像陶文那样的幸存者,但她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纠结许久,她才下定决心再次询问身旁的男生:“陶文,武乐去了哪里?”
陶文的身躯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低垂着眼睑:“我被万融捅穿了心脏,跌下山崖,滚落在了半山腰,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胸口的洞被堵住了,而左手的武乐不见了,我就知道,是他用自己修复了我的伤。”
海逸难以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武乐填补了你受损的部位,代替了你的心脏?!那他还能回应你吗?”
陶文用右手紧紧地攥住左手的衣袖:“我呼唤了他无数次,他都没有回答我。我不知道他这样算是死了,还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听到这个消息,悲伤的神色浮上了海逸的面庞,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小声地问:“那么,其他的同伴呢?”
陶文沉默良久,才再次回答:“我通过脑波搜索,可是我感知不到他们中任何一个的波动。
我只能靠眼睛去观察,根据滚落的痕迹下到崖底……他们都在,只是,他们不会再回应我了。”
一瞬间,海逸明白了陶文的意思,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看到陶文的那一刻,她以为发生了奇迹,内心简直欣喜若狂,希望奇迹可以多眷顾一些。
可惜,奇迹是有,但是不多。
陶文没有告诉海逸,自己看到同伴们的尸体后,就一直在挖坑,把他们一个一个埋起来,然后独自坐在坟堆旁边,坐了很长时间,也想了很长时间。
那一段漫长的静默时间里,有无数的画面和思绪在陶文脑海中翻飞,他想起了在皓城的日子,有他在皓城总部和其他寄生兽相处的时光,也有他和左手相处的岁月……
想到最后,陶文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他猛地站起来,一个念头钻进了他的心里:我要报仇!我还要变强!
他自己的手机摔坏了,不过好在他之前找到了杜英的手机,对方的手机没有坏掉,还能拨打。
陶文努力擦干净按钮上的血迹,给海燃拨去了电话,电话瞬间就通了,里面响起海燃急切的声音:“杜英,你还活着吗?我之前给你打了好多电话……”
“首领,是我。”
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下,海燃很快又说:“陶文,能再次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太好了!其他的同伴呢?”
陶文回答:“首领,只剩我了。”
电话那端不再说话,只有紊乱的气息,能听出对方在快速移动,过了十几秒,海燃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她无比坚定地说:“陶文,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可以杀死万融!”
陶文马上请求:“首领,请告诉我地址,我也要去!”
海燃问他:“你现在在哪?”
“还在山崖下面。”
海燃:“那有点远啊,你不一定赶得上。”
陶文的态度也无比坚决:“我一定能赶上,请告诉我!”
于是海燃把化工厂的位置告诉给陶文,陶文一路上又是扒车又是狂奔,各种抄近路,用尽全力赶上了。
他感应到万融一分为二,正准备把自己也一分为二对付对方,就感觉出海燃冲向了其中一半万融,于是他没有分裂,而是选择对付另一半万融。
陶文回忆完这些后,耳边就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泣声,将他的注意力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去,只见坐在身旁的海逸正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陶文凝视着海逸,突然冒出一句:“真羡慕你们人类。”
海逸听到陶文的话,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陶文继续说道:“你们人类在悲伤的时候,可以哭泣……”
坐在驾驶座上的冷帆听到陶文的话,心中不由得一紧。他偷偷瞄了一眼副驾驶位上的海燃,只见她正把脸完全转向车窗外,窗外的风肆意地吹动着她的长发。
海燃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任由那长发抽打在她的身上、手臂上,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尽管冷帆无法看到海燃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能感觉到对方此刻正沉浸在深深的悲伤之中,而且这种悲伤是如此的强烈。
冷帆想了许久,却始终想不出一句合适的安慰话语。他觉得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于是他只能默默地继续开车。
车厢内,暂时只有陶文的声音,他是对海逸说的:
“你以前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从今往后,再也无法见到他了,我会有怎样的感受?”
陶文抬起自己仅剩的右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我现在能明白那种心情了。原来,这就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