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者身形瘦高,面容文雅,一袭长袍加身,宛如儒雅书生,年约三十,筑基二层修为,乃唐城派驻许城的暗侍首领,名曰历枉。
“我与风大青打过交道,此人修为层次不高,但基础扎实,身法玄妙,他丹道水平很高,能轻松破解我的毒药,而且,此人有一种诡秘的雷丹,遭到格挡后能爆开,释放与解毒药结合的丹中丹,与梦幽某种手法极为接近!风大青丹道水平如此高,出身绝对不简单,很可能是丹谷弟子,与梦幽关系紧密!”
说话者正是褚燕,他在天南大泽遇见阴雄和灰袍,吓得萌生退意,被鞠先暗中喝止,重鼓勇气追了上去。然而,他们修为尚浅,待追上之时,已是空无一人,慕容钥等人仿佛人间蒸发,踪迹全无。
褚燕此行的任务,原本是暗杀胡巧儿,中途萌生退意,又被鞠先察觉,想要日后平安,就要想方设法完成鞠先交办的事,目标已不是胡巧儿一人,而是胡巧儿一行四人!
失了胡巧儿等人的踪影,又不敢罢手,无奈之下,褚燕派两名属下去申城打探胡家消息,他带着一位属下,来慕容家堡打探慕容钥的情报。
正好,历枉接到鞠先的通知,也来慕容家堡打探消息,与褚燕碰到了一起。
“我已派人去丹谷查了,除了风大青的影像,国师大人还传了一个人的影像……”说到这里,历枉递给褚燕一块玉简,道:“国师大人说,风大青是此人所扮!”
褚燕轻吐一口气,凝聚心神,放出神念探入玉简之中。片刻后,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沉声道:“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竟能如此精妙地假扮风大青?形神兼备,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而且,如此年纪丹道就如此厉害,就算是在丹谷,也是丹道天才,日后至少是真传弟子!”
历枉感觉玉简振动,探入神念一看,道:“国师大人最新推演出的结果,假扮风大青的人,有可能是一位叫葛昭阳的丹谷弟子,是丹谷一名长老的侄子!当然,这只是猜测,据查,天河宗宗籍上记载,葛昭阳三年前意外身亡。”
褚燕一愣,瞬间联想到更多,随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失声道:“莫非他是那位小爷?!”
历枉笑着点了点头,道:“国师大人目光如炬,看得清清楚楚,点拨我们几句,就让我们拨开云雾,找出了那位小爷的踪迹。他老人家还说,离熟大人行止不合常规,可能是申侯的暗子,不敢信任!”
褚燕又是一愣,回想一会儿,道:“天南大泽的事很奇怪,说离熟大人有问题并不奇怪,花儿不过是名小侍女,以离大人的深厚修为,怎会连男女之别都分辨不出?国师大人为了验证此事,交给我一个任务,我特意将任务派给了虎王,他找了一个借口,让道侣亲自去了趟鱼人族,数番探查之下,证实花儿确是女子。离大人谋略不低,这次却闹出这样的大笑话,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原来竟是为了保护这位小爷!”
说到这里,褚燕玉简传来消息,他看向历枉,苦笑道:“胡巧儿已至申城胡家,我出来时领的这个任务,已经彻底宣告失败!”
历枉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道:“比起这位小爷的消息,你领的其他任务,都可以忽略不计!我们一同具名,将消息回传唐城,你这次任务失败的事,以后保准无人提及!”
褚燕闻言大喜,连忙拱手致谢,道:“多谢历大人援手,若非大人关键时刻相助,我这失职之责,恐怕难以逃脱!大恩大德,铭记于心,日后定当厚报!”
历枉笑意颇含深意,道:“此番拨云见天,全凭国师大人指点,要谢就谢他老人家吧。”
说完这句充满想象力的话,历枉取出一块空白玉简,在上面铭刻神念,将查实的事件详细经过以及自己的判断,详细交代明白,然后铭印上神念标志,将玉简递给褚燕,道:“这是传给国师大人的玉简,要共同具名吗?”
褚燕略加犹豫,很快下了决断,验证玉简内录入的内容, 与方才讨论的大体一致,即刻铭印上神念标志。他心中暗自思量,这枚专呈国师的玉简一旦送出,自己便如箭在弦,成了国师麾下一员,再无退路可言。对于毫无背景的他来说,未必是件坏事,傍上国师这棵大树,比无人可依好得多。
历枉微微一笑,拿着玉简,走到门口,递给一名属下,道:“备案后立即发给国师大人。”
然后,他走近褚燕,道:“禇大人,胡巧儿已在申城现身,那位小爷应该到了申城,那里是申侯的老巢,我们的手伸不过去。花儿在天南大泽,唯一能抓的人,只剩下慕容钥,她是慕容家嫡女,不会留在申城,迟早会回来。毕竟,她杀了我们一位同僚!抓到她,你公务上也有个交代!”
褚燕神色凝重,点了点头,道:“她是命案嫌犯,抓捕她有充足的理由。”
说到这里,他稍加迟疑,接着说道:“只是,慕容家实力不弱,又是天河宗附庸,即使她回了慕容家堡,我这边人单力薄,也不可能顺利抓捕归案。况且,这里是许侯辖区,事情一旦闹大,官府肯定插手,事情很棘手。”
历枉淡然一笑,道:“不能以唐侯属下的名义行事,更不可提及那桩杀人案。唐侯与许侯不和,一旦官府得知,无需许侯下令,他们为表忠心,定会设法刁难咱们。至于抓捕慕容钥,不宜在慕容家堡动手,设法诱其至唐城地界,岂不水到渠成?”
褚燕大喜,道:“久闻历大人足智多谋,今日一席话,尽显大人本色!在下佩服!”
历枉道:“褚大人过奖了。设局诱捕慕容钥的事,褚大人应该能办到,需要我帮忙吗?”
褚燕笑道:“不用。慕容钥亲人皆在慕容家堡,只要掳些人质,放出话来,慕容钥能不前去营救?”
历枉笑了笑,道:“慕容和带着族中精英去了青红剑宗,慕容家堡防御空虚,正是良机,只要褚大人不是运气太坏,定会手到擒来,马到成功!”
……
申城。
与大多城市一样,依山傍水,依山是为了取石建城,傍水是为了取水方便,水运便利。
申城北高南低,北方被大山包围,两条大河从中穿过,将大山一切为三。西北向的山峰最高,东北向山峰次之,正北向的山峰最矮,峰顶高度相差不大,从远处看,三峰鼎立。
山峰不高,绿树密布,山南坡临城之处,因建城取石而裸露大片山岩,宛如绿景中的瑕疵,颇为碍眼,大煞风景。
正北方山腰,两道人影急速上行,此处山岩裸露,人影清晰,两人速度极快,间或落下,脚点山石借力,很快攀上陡峭的南坡,到达绿树遮掩的峰顶。
为首之人,年约二十七八,身着华丽的黄色长衫,面容俊朗非凡,修为深不可测,此人便是申侯。另外一人,一身灰色劲装,面容隐匿于灰色面巾之下,正是申侯的护道者灰袍。
申侯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哈哈大笑几声,道:“这攀山之法不错,活筋排湿,三日一次,百病退避!”
灰袍脸上亦有汗珠,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笑道:“说起攀山,我想起阳少,他攀山很内行。若是同等修为层次,阳少的攀山速度,不会落后于侯爷。”
提及周昭阳,申侯心情顿时低落,沉声问道:“鬼阁的人敢来吗?”
灰袍答道:“鬼醒在我们手中,他们怎敢不来?”
申侯嘴角翘起,道:“阴雄怎么样?老六敢放了他?”
灰袍说道:“鬼阁去了不少人,为首者是名结丹高手。鞠先恰好不在唐城,其他人抵挡不住,唐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阴雄被救走!”
“你信吗?鬼阁结丹高手到了东岛,老六不知道?大敌当前之时,鞠先身为结丹高手,恰巧不在唐城?万一鬼阁的结丹高手发疯,宰了老六怎么办?我估计,鬼阁与老六暗中做了交易,许了老六大好处,双方配合演了这出戏!”
申侯言及此处,蓦地,一阵琴声自山北崖下悠悠传来。弹琴者水平极高,可称之为古琴大家,又与寻常名师大相径庭。寻常名师的琴音,宛如天籁,抚人心弦;而这阵琴声,却蕴含难以言喻的哀伤凄楚,让人心境低沉,难以释怀!
申侯和灰袍互视一眼,没有交流,却知这是鬼阁的人到了!二人随即循声北望,只见西北向大河上,一叶扁舟正在缓缓南行,在树木遮掩下时隐时现。
船上共有两人,一人头戴斗笠,黑巾掩面,正在划桨;另一人则以灵巾束发,乌黑发丝间,黑巾轻覆,遮住半张面孔,露出皓白额头与深邃黑眸,身姿婀娜,乃是一位妙龄女子,端坐船尾,悠然弄弦抚琴,唱道:“花开多少时,鸟飞多少日,石头坚硬又如何,架不住水流不息,风吹雨打,无数年后化砂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