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梨眉头一皱,正要往外走,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墙角边,林秀桃正扶着墙大口喘气,脸色煞白。
她记得林秀桃以前就有咳血的毛病,这难道是又不舒服了?
想到这,她匆匆进了屋!
这边,看着大家议论纷纷,沈超正得意地上前一步,故意压低声音装出一副诚恳模样:“二叔,人证物证都在这儿摆着呢,您总得给我们家一个说法吧?”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不过嘛……要是您愿意把西边那块自留地让出来……”
“放你娘的屁!”
听到这话,沈万民顿时恍然大悟:“我就知道你们娘俩没安好心!现在搞集体生产,自留地都是大队统一分配的,你想占我家的地?门都没有!”
原来闹这一出,是为了那块地!
他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的心肠怎么这么黑?
看着场面闹得不可开交,刘大福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沈超正!你这话可犯错误了!自留地是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补充,归生产队统一管理,哪能私相授受?你这是要搞资本主义那一套?”
围观的村民顿时骚动起来,几个老农低声议论:
“这沈超正胆子也太大了……”
“去年隔壁村有人私下换自留地,被批斗得多惨……”
“嘘……小点声,别惹祸上身……”
沈万松的媳妇苏玉珍抱着孩子走了过来,闻言赶紧捂住孩子的耳朵,往人堆外缩了缩。
韩桂兰见势不妙,赶紧拽了儿子一把,讪笑道:“大队长,您别误会,超正他不是这个意思……”
她眼珠子一转,笑着解释道:“这沈厉他爹和超正爹是亲兄弟啊!当年分家时老头子偏心,把好地都给了老二家,我们孤儿寡母就分到三亩薄田……这自留地怎么着也是我们一家人的,这、这怎么能叫私相授受呢……”
要不是当年老头子偏心,怎么会白白让沈家占了这独一份的自留地!
这年头,大家都拿工分吃大锅饭,沈家却能自己种点白菜土豆……
听到这,刘大福为难地搓着手看向沈万民:“沈厉他爹,这……你看,这说来说去还是你们自家事,要是闹大了传到公社去……”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墙上“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标语。
韩桂兰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她目光扫过人群,突然看见躲在后面的沈万松和沈万河,眼睛一亮,尖声叫道:“超正他三叔四叔,你们还愣着干啥?快来评评理啊!”
她转向围观的村民,扯着嗓子喊:“各位乡亲都做个见证,今天非得把这事说清楚不可!”
沈万松和沈万河本来躲在人堆里看热闹,被这么一点名,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两人面面相觑,心里直打鼓。
这韩桂兰平日里没少找他们麻烦,躲都来不及,可眼下被点了名,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沈万松搓着粗糙的手掌,干咳两声:“那个……超正他娘啊,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沈万河拉住沈超正安抚道:“就是就是,超正,快劝劝你娘!”
可沈超正根本不听这个,他一把甩开沈万河瞪眼道:“四叔,您这话说的,这两只鸡可是我娘的命根子。怎么,沈厉是您侄子,我就不是了?您可不能因为他当兵就偏心啊!”
这话噎得沈万河哑口无言。
他偷瞄了眼韩桂兰刀子似的眼神,支支吾吾道:“这鸡……鸡的事……”
看着事情越说越乱,沈万河只能赶紧拉住沈万松,从兜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大前门”,抖着手给刘大福递上一根。
“大队长您抽烟。要我说,这年头谁家不困难?为两只鸡闹成这样……”
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墙上的标语,“传出去多难看……”
看着沈万松和沈万河这样子明显是不想把事情闹大,韩桂兰突然“嗷”地一嗓子,拍着大腿就坐到了泥地上。
“老天爷啊!沈家兄弟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她撒泼打滚的样子活像个疯婆子,沈万松和沈万河想去扶,反被她一脚踹开。
虽然地是国家的,但当初分配时村里都是按原使用人分的。
今天不让老二家把地吐出来,她决不罢休!
再不济也得讹两只鸡!
横竖不能吃亏!
看谁更会耍无赖!
想到这,她抓起一把混着麦糠的泥土就往花白头发上抹,哭喊声震得沈历家的破窗户纸哗哗作响:“沈万山你个死鬼睁眼看看啊!你这几个白眼狼亲兄弟要逼死我们娘俩啊!”
一直躲在人群后面的苏玉珍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将怀里的孩子往婆婆手里一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场中央。
“桂兰婶子!”
苏玉珍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您这话可就不讲理了。当年分家时我虽然还没过门,可听老人说,您家分到的三亩地虽然薄,但位置最好,就在水渠边上。二叔家分到的地虽然肥,可都在坡上,浇不上水。”
韩桂兰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的看着多管闲事的苏玉珍。
“去去去……你一个外姓人,知道个屁!当年要不是老头子偏心,怎么会……”
她话还没说完,林秀桃喘着粗气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韩桂兰!你胡说八道,你、你……”
她刚从地里回来,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苏玉珍眼尖,一眼就看出林秀桃脸色不对。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林绣桃:“二婶子!您这是咋了?脸色咋这么难看?”
林秀桃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突然“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暗红的血沫溅在她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又星星点点洒在土墙上,那颜色竟像极了当年批斗会上刷的鲜红标语。
人群“嗡”地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