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忠看着眼里的十门火炮,脸上的肥肉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张百年你他妈私下找人到我这里花大价钱得到的消息,你转手就给丢了,还丢到我这里来了!
“董郎中,这些火炮是否为军需司所生产分发到洛山营的火炮?”
董其忠早已经不负责细务,但是也是从兵部一步步做到了今天的军需衙门郎中一职,不用细看上面的铭文就知道这是安靖匠城生产的,至于分发到洛山营的,也有衙门的文书核对也造不了假,但他不能让这事这么了结了。
“回鲁大人,是安靖城所产分发到洛山营的。”
“那就行。”鲁南敬点点头,然后叫过旁边的下属,签发公文释放已经押回牢狱的严陶两人。
“鲁大人,等等。”
“董郎中还有什么事?”鲁南敬对于董其忠没有好感,脸上神色有些不耐烦。
“大人,卑职多提一句,还请大人不要误会军需衙门干涉镇抚衙门的公务。”
鲁南敬见他还在打官腔,强压心里不快:“你说。”
“这批火炮虽然是安靖城生产分发,但当时发往洛山营是三十门,这里面的十门会不会是后面夺回的二十门里的十门,还请镇抚衙门查实清楚。”
鲁南敬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说,不禁一愣,这里十门到底是丢失的十门,还是洛山营二十门的十门。
“本官会派人到洛山营核对,董郎中还有其它的事吗?”
“还有一事,关于严陶两人意图谋害何开岁一案,卑职已经让人通知何开岁尽快返回,还请大人多靠几日。”
鲁南敬听到这事,忍不住就怒了:“何开岁身为案主,还需要本官来等他!”
“鲁大人,这不是军需衙门正好有件急事,因此卑职就让他去办了,实在没有想到他身上还有这么一件案子,请鲁大人担待。”
鲁南敬不知他在说瞎话,压下怒火:“行,如果何开岁明日下午放衙时没有到镇抚司来对质,那我就当他放弃。”
“谢鲁大人。”董其忠微微弯腰,心里已经把何开岁的祖宗十八代都数一遍,放你公出,你他妈就直接给我消失了,到底死在哪个婆娘肚皮上了。
他哪知道何开岁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凄惨。
现在何开岁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要晕了。
不知道是几天没有吃东西饿了,还是流血太多导致的。
他现在后悔,当日不该说得太多,不然绑他的人应该会来看他,说不定会给他带吃的。现在这些人没有再说,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他,或者说去寻炮的过程中被人杀了。
最好被人杀了,妈的,现在腿上还在渗着血。
但又想,要是绑他的人死了,那自己也不是要死,立即有求神拜佛绑他人一定不要死了。
有时候神佛还是挺有用,没有多久他就感觉有人出现在了进口,正把他拉上去。
回到上面,马上发现不对劲,不仅没有给他吃的,脸上,胸上被人狠狠的用拳,用脚向他身上而来。
“嗯嗯嗯”何开岁除了身上挨打的声音,就只有鼻子里不断地哼叫。
“可以了。”有人说话。
打他那人终于停手。
“我问你答。”听见这声,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是那天拿刀捅他腿那人。
老人正是老三和秦冲,本以为火炮找到了,严星楚就会被放出来,想不到事情还没有完,又被关进了牢狱。
要不是陈漆劝住了他俩,这次不仅是老三想劫狱了,甚至连秦冲都有了这个想法。
问清了情况,陈漆说董其忠所说的第一件事好处理,这个只要派人到了洛山营就可以了解情况,但是第二个事关于何开岁,他也没有办法,不知所踪,就看这两天情况。
陈漆自不会知道,何开岁就在秦冲和老三这些协助他拿回炮的“义士”手里。
他这一提何开岁的事,秦冲和老三才想起,差点把这人忘记了,当然他们也不会告诉陈漆,毕竟身份不同。
三把何开岁嘴里的布条拉了出来,冷冷地道:“再给我说说,当时董其忠是如何给你下令,让你陷害郡城卫来接炮的详细过程。”
何开岁张大嘴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但很快发现,只要一呼吸全身就痛,这是刚刚被打的。
“我饿,头晕,需要吃点东西。”
“你这老狗,再多说一句废话,老子马上给你一刀。”老三把匕首迅速地抽了出来,抵在何开岁的大腿上。
“哎哟,疼——疼——”何开岁感受到刀尖正在刺破他的皮肤。
“这样不晕了,也更清醒了是吧,说!”
“我说……我说,当日郡城卫姓陶那小子在暗香楼找到我,说洛山营需要一批火炮让我想想办法,我同意了就去找了董大人,就是董其忠。他一听立即笑了,说这不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好呀,不仅同意了还让我多加了十门,让我赶快去办。”
“没有了?”
“他当是下令就这些。”何开岁赶紧道,因为腿上刀尖又开始使力往里钻了。
“好,继续。当日在长鹿山,一共丢了三十门,为什么你们会单独有十门。”
“大人……董其忠没有说,就让我去藏好,我猜测应该是当时和陈理谈的时候就是二十门,所以多的十门不在谈的合同里。”
“不错,还分析起来了,继续保持这态度。”
“壮士,我真的要饿晕了,给点吃的吧。”何开岁哀求道。
秦冲看他样子,脸色惨白发青,拿出干粮直接塞入了何开岁嘴里。
何开岁直接就往嘴里吞,但是很快就急促地咳嗽了起来。
秦冲立即把水袋解了下来,捏着他的嘴灌了进去。
好半天,何开岁才缓过神。
“东西吃了,水也喝了,继续。”老三接着道:“聊聊董其忠,先说说他的习惯。比如找姑娘喜欢哪种类型,平时回不回家,有几个家,喜欢去哪一个家,他身边出行带的人,是怎么样的。”
“你们要对董其忠动手!”何开岁大惊。
“你不觉得你一个人在这里这么难过,他却在外面睡妹子,喝美酒,吃佳肴,你就心甘?”
何开岁沉默了,老三和秦冲这次也有耐性,不打扰他,甚至秦冲还给他递了干粮和水,有时候总要给他时间多想想,不要一味的暴力。
良久,何开岁开口了,把他知道董其忠的习惯都吐了出来,甚至包括董其忠在床上喜欢什么样的姿势。
“最后一个问题,说完放你回去。”
何开岁一听要放自己回去,立即道:“壮士请说。”
“何开岁背后的人是谁?”
“这我不清楚,他和指挥使范大人走得较近,但说范大人是他背后的人看着又不像,因为有几次,范大人都搅了他的事。他的关系,应该在兵部,没有兵部的关系他不会在军需衙门坐这么稳。”
“好了,放你回去。”老三说着,就往何开岁的嘴里塞布条。
“不是……唔……放我……唔……回去!”何开岁挣扎。
“是呀,放你回去,回井里去。”老三冷冷一笑,看何开岁还在挣扎,一掌打晕了他,“本来看你今天老实,不想对你动手,你非得乱动。”
两人把何开岁放入井中,出了荒院。
“老三,看来董其忠习惯谨慎,不好下手呀。”
“老大,我在想,对付董其忠到底有什么意义,洛山营的炮核实了,何开岁只要明天不出现,最迟后天就会放出来,我们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老三,董其忠如果今天没有在镇抚司衙门有这些鬼把戏,可能我也不针对他,但是今天他的表现来看,此人可不是善罢甘休之人,严书佐只要还在军中,此人可能就会使辫子。”
老三想了想:“嗯,必须绝了这个后患!”
此时董其忠也是这样想的,必须要把严陶两人按死在安靖卫。
不仅是这十门炮他只收到一半的银子,而是从镇抚司衙门回来他隐约感觉何开岁出事了,因为他派人去何开岁家里打听下落时,说是这几天何开岁都没有回来过。何开岁有时会在外面留宿,但是如果要公出,他肯定是要回去拿衣物盘缠。
对于何开岁知道他多少事,他盘算过有一些但不多,但是到底多少他不清楚,因此不敢大意。
回了军需衙门,立即调了军需衙门的一个总旗队五十多人出去寻找,必须要找到何开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他正准备去卫指挥衙门找吴佥事,刚迈出公房的院子,亲卫领着一人正向他的院子而来。
“刘掌柜,有什么改日再说。”董其忠见是陈氏商行的一个掌柜,要是以前,他降低身份见见也无所谓,但现在有事,不想见他。
这刘掌柜一听,立即道:“董大人,我受人之托带封信给您。”
董其忠接过信,拆开一看,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你回去告诉他,他不是来找我问原因,而是想想自己怎么走了风声被人截了东西。”说完,不待刘掌柜搭话,直接走了。
刘掌柜想不到自己就得了这么句话,只是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董其忠想到刚刚那信,心里就火大,张百年你就是一个灾祸,前面丢了二十门,现在又丢了这十门炮,好意思找我问原因,老子没有收你后面的尾银都是给了你公子的面子。
转念一想,这事知道的人除了张百年和代他引线的刘掌柜外,好像就只有自己和何开岁,如果不是张百年那边,那就真是何开岁出了问题。
也琢磨也是如此,更加坚定何开岁肯定出了问题。
脚下又加快了不少。
不多久赶到卫指挥衙门,进了吴佥事的院了。
吴佥事看到急冲冲进门的董其忠,皱了皱眉:“什么事。”
“属下见过吴大人。”董其忠先见了礼,然后上前低声道:“大人,何开岁失踪了二日,应该出事了。”
吴佥事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董其忠看了看门外,然后回头轻声把何开岁这几天的异常说了。
“这事我知道了,你说得对,先找人。”吴佥事一脸平淡,好像就是听到一件和平常公务一样小事情。
董其忠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在暗骂,平日老子孝敬的时候你说得多好,有什么事都可以来你,现在却一副高高挂起。
“大人,我除了能够调动军需衙门人手找人外,还要请大人给镇抚司施压呀。”
“怎么施压?让本官拿刀给鲁南敬对砍。”吴佥事神色一变,脸色难看,“现在成开还躺在床上,没有十天半个月都下了床!”
董其忠不由得内心诽谤,你怪我,不想想你那侄儿,简直没有脑子,直接抢人还敢出手,你吴家想要镇抚司主官的位置,就凭你侄儿那脑子,我看悬了。
面容伤痛道:“大人,成开之事,我听闻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鲁老头出手太不分轻重了,听说段源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死了最好!”
“大人说得对,段源改日找着机会,属下一定要让他好看。”
“行了,你不用在这里撺掇本官,你自己去解决。”
董其忠一愣,这是真甩手不管了,心里一转,立即笑道:“大人,军需衙门还是在你下面挂着的,这失踪的人也是你的人啊。”
吴佥事微微抬头,斜视着他,平静如水:“军需衙门可是由兵部实管,卫里挂了一个虚名而已,我看这事还是正常通报给镇抚司就行。”
吴征一,你这个老狐狸,平常里有哪个卫所找到你批条子到军需的时候,你没有想到自己是虚名,还不时的指指点点,现在给我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董其忠现在可不能赌气,给了自己一巴掌:“哎呀,看来是属下最近走动的少了,让佥事大人有了误会。”
说着又在另外一面,给了自己一巴掌,继续道:“上次成开说,大人有一个舅子要进衙门的事,以前不是一直没有位置,现在何开岁死了,正好有位置,大人看这位置如何。”
“何开岁死了,不是不见了?”吴征一平静道。
“死了,这都已经几天没有见,属下肯定他死了!”
“唉,可惜了。想不到这些人真敢谋害官员,我这就去镇抚司。”吴征一神色悲切,“尽快找到何开岁的尸体,死了也要见到尸体。”
“是,大人,属下马上去办。”
董其忠在指挥衙门外,笑容满面地目送吴征一离开去了镇抚司,直到未见一行人影,脸色顿时一变,难看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