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时,已是午时。
在乔厉的热情规劝下,张冲灵他们还洗了个澡,睡了个午觉,然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当他们再次去看望小虎子和何青山的时候,只见窗外阳光正好,微风轻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张冲灵等人的心情也随着这微风变得轻松起来。
他们发现两人的肤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呼吸也已十分均匀,身上除了有几处包扎之外,别无异样。此刻,他们正躺在床上安静地睡觉,面容安详,仿佛所有的伤痛都已离他们远去。
望着两位兄弟,张冲灵的心忽然有些激动,他双眼通红,热泪在眼眶中打转。他想对着乔厉道一声“感谢”,却发现自己激动得居然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厉微笑道:“他们现在已经没事了,但你不必感谢我,因为我救了他们是需要回报的。不过,我猜你们现在最想看到的是我们宝鸡山庄的灵物——凤雏宝鸡。”
鸡本应养在后院,可这宝鸡山庄似乎压根就没有后院。
跨过最后一道门槛,百丈之外便是绝壁,两侧是千层翠幕,脚下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那深渊幽暗深邃,仿佛是无尽的黑暗旋涡,让人多望两眼,便会有一种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的感觉。
几条粗壮的索链向前延展,一直通向对面的绝壁,于半空之中形成一座索桥。绝壁之上,有一道不算宽阔的瀑布,如银河般自天而降,又坠入那无底深渊,恰似一条连接天庭与地府的洁白玉带。
一些百年老树、千年老藤,似乎不甘于隐匿在寂静之中,如鬼魅之手般从两侧翠幕中伸展而出,与横在当空的索桥相互交织、紧密相连。
此地空明幽静,仿若只应存在于梦幻之中,然而却偏偏真实地呈现在眼前。阳光本想肆意地从高空穿透而下,却终究如强弩之末,早早便被纵横交错的虬枝阻挡在半空,只能在缝隙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虬枝微微摇曳,光影影影绰绰,其间似乎有飞禽穿梭,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悠扬的鸟鸣,那声音孤独且高傲,为这空明幽静之地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神秘。
如此奇异境地,纵使是出入过玄武族世外桃源的张冲灵,也不禁为之惊愕,心中暗自感叹。
乔厉淡淡一笑,招了招手道:“要想见到小凤真容,各位请随我来。”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如轻盈的燕子般,轻轻掠上了那几条粗壮的索链。
“对了,小凤就是宝鸡,宝鸡就是小凤。祖辈习惯称它为宝鸡,我却更喜欢叫它小凤。”乔厉回过头补充道,言罢,他已沿着索链如风般疾驰而去。
望着那万丈深渊,白如意只觉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再看张冲灵、尹召和萧飞浪他们,已然毫无惧色地跃到了索桥上,白如意把牙一咬,心一横,也飞身跃了出去。
可刚刚站定,索桥便是一阵剧烈晃动,白如意吓得浑身一颤,双手连忙紧紧握紧索链,同时提了一口真气,这才稍稍稳住心神。
过了片刻,他总算站稳了脚跟,可向前望去,别人早已在四五丈开外。白如意顿感羞愧不已,心中暗想:自己好歹也是白虎灵珠的得主,怎能被区区索桥吓成这般模样?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后,逐渐适应了索桥的晃动。又走了几步,双手也渐渐松开了。
约摸走了三丈,他才恍然发觉,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他猛提一口真气,放开双脚,也像其他人一样,身形如电,向着前方迅速掠去。
要知道,以白如意如今的实力,即便凌空虚度也是不在话下。只因为索桥下面是万丈深渊,这才令他心生怯意。当他克服了心中的胆怯,区区索桥又怎能将他阻拦?
前方四条人影已去得很远,白如意见自己落下不少,不由得刻意加快了脚步。
行了四十余丈,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平台。八条索链从四个方向将其牢牢固定在半空中,稍有外力侵扰,整个平台便会剧烈晃动起来,胆小之人,怕是唯有趴在上面,方能寻得些许安全感。
这长宽不足两丈的平台,虽说不大,但容纳五个人却是绰绰有余。四周坚固的栏杆上,爬满了虬枝与奇花,远远望去,俨然一座美轮美奂的空中花园。虬枝蜿蜒如蛇,奇花娇艳盛放,阵阵清香时而浓郁,时而清淡,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众人的心弦。
当其他四人前脚刚踏上这座空中花园时,白如意后脚也紧跟了上来,他的速度显然已是不慢。
除了乔厉,其余每个人都心急如焚地想要一睹宝鸡的风采,可他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却连一根鸡毛都未曾发现。
萧飞浪忍不住问道:“宝鸡呢?我怎么看不到?”
乔厉微微一笑,道:“阿飞兄弟莫急。”
说罢,他将手指放进嘴里,打出一个响亮无比的呼啸。
顿时,远处传来一声鸟鸣,恰似雄鹰高歌,悠扬且高远,似乎正在回应乔厉的啸声。
“是小凤!”乔厉喜不自禁。
不仅乔厉喜形于色,就连张冲灵等四人也被这天籁之音撩拨得欣喜若狂。
张冲灵不禁赞叹:“一只成年的公鸡打鸣,仅仅响动四五里,小凤啼鸣却能响动几十城,果真非同凡响!”
白如意睁大双眼,急切地四处寻找,只闻其声不见其貌,忙不迭地问:“在哪里、在哪里?”
乔厉指着远处晃动的虬枝道:“看那边。”
虬枝晃动,由远及近,只见一只五颜六色的大鸟横冲直撞而来。它展开双翅足有丈余,一双眼睛更是明亮如璀璨星辰,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靠近空中花园,大鸟猛然收住双翅,两只利爪却结结实实地抓在了栏杆上,整个平台瞬间如秋千般剧烈地晃动起来。
如此天生神鸟,如此高空晃动,这般刺激的场景,简直令人心潮澎湃。有人甚至忍不住发出了惊声尖叫。
片刻功夫,空中花园逐渐停止了晃动,站在平台上面的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这旷世神鸟——凤雏宝鸡。
就在这时,宝鸡猛然展开双翅,扇动了几下翅膀,像是故意挑逗一般,原本即将静止的空中花园又剧烈地晃动起来。
平台晃动牵动了索桥,索桥晃动牵动了虬枝,虬枝晃动牵动了翠幕……
刹那间,整个空灵之地似乎在宝鸡扇动翅膀的那一刻全都晃动了起来。
如此壮观的场面,人生能得几回见?
众人唏嘘慨叹,赞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乔厉朗声道:“小凤别闹,有客人来看你了!”
宝鸡似乎故意取闹,不仅没停下,反而晃动得更加厉害了,简直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让乔厉哭笑不得。
平台左摇右晃,几人站立不稳。
既然如此,他们索性坐了下来。
萧飞浪坐在那里,心里却有些不甘。想当年在山顶弯弓射雕时,自己是何等的英雄豪迈,如今却被一只鸡给折腾得伏身在地;可转念一想,此鸡也是数百年的灵物,连张冲灵等人都坐了下来,自己又何必计较?
他喃喃道:“坐就坐吧,反正又不会少根毛。”
忽然,一阵吱吱的叫声惊动了众人,只见一道黄影跳上了栏杆,正是灵猴闪闪。
白如意猛地起身惊呼:“闪闪,你干什么!”
众人瞬间一跃而起,闪闪却冲他们眨了眨眼,忽地跃下了万丈深渊。再看时,它已沿着倒垂的虬枝向远处飞掠而去。
闪闪的举动显然引起了宝鸡的注意。宝鸡松开双爪,一声长鸣,转身振翅向灵猴追去。在宝鸡那五颜六色的身躯后面,竟赫然已经长出了六条五彩斑斓的凤尾。
张冲灵两眼放光,叹道:“相传凤有九尾,九尾长成,便能遨游九天,呼风唤雨,所到之处无不祥瑞。如今的宝鸡已经长成六尾,也许再过数百年,必将凤舞九天,逍遥宇内。”
乔厉却惋惜道:“张兄说的没错,不过自先祖获宝鸡以来,至我乔厉已有三十六代,每一代都有一个夙愿,就是期望小凤能早日化身为凤,遨游九天。小凤如今虽已长成六尾,可惜我乔厉此生却无法达成此夙愿了!”
张冲灵安慰道:“乔庄主也不必太过惋惜,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机缘到了,或许有奇迹发生也未可知。”
乔厉道:“借张兄吉言,但愿如此吧!”
乔厉接着道:“适才为两位兄弟驱毒时小凤还乖得很,现在这么多人来看它,它却如此顽皮,真是个人来疯。”
尹召在一旁笑道:“它不是人来疯,它是人来凤。人来的越多,它越是有凤脾气。”
乔厉笑道:“幸亏有张兄的灵猴前来助阵,否则它如此躲躲藏藏顽皮下去,你们又何时才能一睹它的风采?”
众人聊得开心,双眼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灵鸟和灵猴之间的角逐。
此时,天空湛蓝如宝石,微风轻拂,周围的花草树木轻轻摇曳。灵猴身手矫健,行动如飞,在纵横交错的虬枝间肆意穿越,如履平地,竟比飞鸟还要快出十倍。
宝鸡去势凶猛,在灵猴身后穷追不舍。怎奈灵猴身形小巧,竟追它不上,情急之下,居然喷出一丈长的火舌来。
灵猴机缘巧合吸收了玄武真元珠灵气,体内本就具有强大的阴阳二气,可谓水火不侵,小凤吐出的火也奈何它不得。
虽然如此,白如意还是有些担心,他问乔厉:“听说凶禽不仅会抓小鸡,还会抓猴子,那闪闪会不会被小凤给吃掉?”
乔厉笑道:“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不过请放心,小凤不抓小鸡,也不抓猴子。”
白如意疑惑道:“那它平日里吃些什么?”
乔厉道:“要么不吃东西,要么只吃一种东西。”他神秘一笑,接着道:“它喜欢吃蚕。”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萧飞浪道:“蚕?这么大一只神鸟,那要多少条才能够它吃一顿?”
乔厉竖起一根食指道:“一条,一天一条。”
“一条?”萧飞浪也同样竖起一根食指问道,“鸡是喜欢吃虫子,不过小凤身形庞大,别说一条蚕,恐怕一千条蚕也不够它塞牙缝吧?”
乔厉笑道:“一般的蚕或许一千条也不够它吃一顿,但金蚕谷的蚕却不一般,只要一条已是绰绰有余。”
张冲灵问道:“金蚕谷?你说的可是传说中充满毒蚕的金蚕谷?”
乔厉道:“没错!金蚕谷的毒蚕虽说是天下剧毒之物,但对小凤来说却是美味佳肴。”
张冲灵道:“莫非门外柱子上的应征告示就是专为小凤贴的?”
乔厉道:“是的。我的开价是一条金蚕十两银子。要知道,半年前一条金蚕我只开五两银子。”
张冲灵道:“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三口之家的百姓舒舒服服地过六个月的好日子了,这个价位的确不低,来应征的人恐怕多的很吧?”
乔厉摇头道:“你可曾见到有人前来应征?”
张冲灵沉默半晌道:“没有。”
乔厉苦笑道:“虽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但金蚕毒性太猛,捕捉起来极其凶险,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去金蚕谷了。”
白如意道:“那宝鸡多久没吃金蚕了?”
乔厉抬头望天,深吸一口气道:“十日。”
白如意惊讶道:“十日?俗话说饥不择食,看来灵猴要倒霉了!”
乔厉笑了笑道:“小白兄弟多虑了,小凤是有原则的。先前它用尖嘴撕开中蛊毒的那两位兄弟皮肉时,从里面叼出了几十只肥胖的大蜘蛛,可它却连一只也没有吃,而是用利爪将蜘蛛踩死丢进了深渊,所以它宁可饿死也不会乱吃东西的。”
尹召淡淡一笑,道:“庄子前辈说过,凤凰非千年梧桐不栖,非山泉甘露不饮,至于喜欢吃什么东西,有些喜欢吃竹子果实,有些则喜欢吞噬火焰,总之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乔厉道:“尹兄所言极是,况且那灵猴腾跃速度迅疾无比,恐怕小凤要追上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如意道:“话虽如此,但宝鸡终归是要吃东西的,如今金蚕谷无人敢去,没有金蚕供它食用,它总不会要活活饿死吧?”
乔厉笑道:“所以,在下才说救青山和小虎子是需要回报的。”
白如意双目圆睁道:“你该不会让我们去金蚕谷捉金蚕吧?这不等于去送死吗?”
乔厉笑而不语,他竟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