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自习室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江哲羽拎着一大袋咖啡走了进来，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当他抬头看见言若时，疲惫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
“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走近，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惊喜。
言若的目光在云若水身上停留了一秒，冷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云若水适时地抬起头，手指轻轻抚过披在肩上的外套:“哲羽，我刚刚有点冷，借你外套披一下，”她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含着笑意，“你不介意吧？”
“嗯。”江哲羽的回应轻得像一声叹息。他在言若身边坐下，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言若猛地站起身:“好啊，”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故意模仿云若水的语调，“那我先走了。。。哲羽。”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像一把钝刀生生割开沉默。
江哲羽伸手想拉住她，却只抓住了一缕残留的橙花香气。
看着言若离开的背影，云若水温柔的开口:“其实辩论赛前夕才是最辛苦的。”她突然轻笑一声，“不过学妹好像不是很理解你呢。”
江哲羽眼中闪过一丝阴郁:“继续吧，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终于到了辩论赛当天，言若早早地占据了前排的位置。辩论台上，江哲羽作为一辩手从容起身，修长的手指轻扣讲台。他开口时嗓音沉静有力，每个论点都像手术刀般精准犀利。当对方辩手质询时，他只是微微挑眉，平光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三言两语便化解攻势，引得评委频频颔首。
轮到云若水作为二辩手发言时，她将长发挽至耳后，娓娓道来的声音如清泉流淌。她巧妙承接江哲羽的立论，用细腻的数据和生动的案例层层推进。当对方试图打断时，她只是浅浅一笑，不疾不徐地完成论证。
三辩手林墨在攻辩环节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当对方抛出刁钻质询时，他推了推黑框眼镜，嘴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数据与案例从他口中倾泻而出，语速快而不乱，每个反驳都精准命中对方逻辑漏洞。
四辩手陈予安总结陈词时，整个礼堂鸦雀无声。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千钧。从一辩的框架到三辩的反驳，她用诗意的语言串联成璀璨珠链。
自由辩论环节，江哲羽和云若水配合默契得仿佛心有灵犀。江哲羽一个眼神，云若水便心领神会地补上关键论据；云若水稍一停顿，江哲羽立刻接过话锋乘胜追击。最终当主席宣布他们获胜时，江哲羽难得地露出笑容，与云若水击掌相庆。
“他们两个是一对吧？”
“好像不是，听说江哲羽有女朋友，还挺漂亮的。”
“漂亮有什么用？我看台上这两位才是天作之合！”
台下的议论声让言若坐立难安，当江哲羽看向台下，想要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准备分享此刻的喜悦时，发现那个位子上已经空荡荡了。
颁奖环节，四位辩手并肩而立。江哲羽接过奖杯时，云若水眼角微红；林墨把玩着最佳辩手证书，陈予安在他耳边轻笑。镁光灯下，他们胸前的校徽熠熠生辉。
辩论赛赢得冠军后的庆功宴在一家有名的KtV举行，江哲羽禁不住队员的煽风点火，硬是喝了两瓶啤酒。其他人喝得更多，酒过三巡，都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云若水家里是做烟酒生意的，从小就练成了千杯不醉的本领。此刻她无比清醒，她吃着蛋糕，默默地欣赏着醉酒的江哲羽。
江哲羽醉酒后像一座正在融化的冰山，黑发凌乱地垂落在额前，双眸蒙着层水雾，动作慢了半拍。他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三颗纽扣，露出的锁骨泛着微醺的粉色，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KtV包厢里霓虹灯流转，云若水捏着银质小勺，将草莓蛋糕递到江哲羽唇边。蛋糕上的草莓酱像血滴般鲜艳。
“吃口蛋糕解解酒。”云若水舀了一勺蛋糕送到江哲羽嘴边。
江哲羽偏头避开，额前碎发扫过泛红的眼尾。就在这时，他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若若”两个字在昏暗的包厢里格外刺眼。
“若若。。。”他下意识勾起唇角，醉意朦胧的眼底泛起温柔涟漪。可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手机的瞬间，云若水突然劈手夺过。
“还我。。。”江哲羽踉跄着去抓，却只扑到一捧冰凉的空气。
电话那头言若的“喂”字还没说完，云若水已经甜笑着开口：“哲羽现在。。。不方便呢。”尾音未落，拇指已经狠狠按下关机键。
看着江哲羽眼神迷离的样子，云若水借着酒劲突然贴近，白茶味香水混着酒精的气息喷在他颈侧。在他迟钝的反应间，她涂着奶茶色唇膏的唇已经印上他的脖颈。江哲羽猛地皱眉，抬手想推开时，却在醉意中使不上力，修长的手指只在空中抓了个空。
那个吻像块烧红的烙铁，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刺目的红痕。他后知后觉地摸向颈间，指尖沾到了黏腻的唇彩，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包厢里震耳欲聋的音乐突然变得遥远，只剩下颈动脉处血液奔涌的轰鸣。
。。。
第二天清晨，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江哲羽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垃圾桶里那个精致的奶油蛋糕，慕斯上的草莓酱已经氧化成暗红色，像干涸的血迹。
客厅里回荡着游戏里激烈的枪战声，言若盘腿坐在电视机前，机械地按着手柄。她惨白的脸上挂着两片乌青，指尖却在精准地完成每一个爆头动作，子弹穿透颅骨的特效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江哲羽缓缓开口:“打了一整晚？”
言若突然把游戏手柄砸在江哲羽胸口，他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然后“啪”一下掉在地上。
“你把云若水给睡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玻璃碴子般锋利。
“没有。”江哲羽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昨晚睡在陈凯旋宿舍。”
言若猛地起身揪住他衣领，指甲几乎要刺进布料：“那这是什么？”她指尖戳向他颈间那个已经晕开的奶茶色唇印，在晨光下像块丑陋的污渍。
江哲羽突然用力将她按进怀里，却感受到怀里的人瞬间僵直。“若若。。。”他刚开口，就被狠狠推开。
“别碰我！”言若后退时撞翻了游戏机，屏幕上的“GAmE oVER”血红大字在他们之间闪烁，“你让我恶心！”她声音里的颤抖像把钝刀，一下下刮着江哲羽的耳膜。
上午的课程像隔了一层毛玻璃，言若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午休时分，她没像往常一样去女生宿舍，而是径直走向图书馆楼下的咖啡厅。深秋的阳光没有温度，却在她常坐的靠窗位置投下一片光影。而此刻，云若水正优雅地坐在那里，指尖轻叩桌面。
“坐。”云若水抬眼示意，声音轻柔得像在招呼老友。言若刚放下咖啡杯，服务生就端上一块蓝莓慕斯，顶层的果酱还在微微颤动。
“吃吧，”云若水将银质甜品叉推过来，唇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你最爱的口味。”
言若的指节瞬间绷紧，咖啡杯里的涟漪暴露了她的颤抖：“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何止这些。”云若水突然倾身向前，发梢扫过言若的手背，“比如。。。”她压低声音，红唇几乎贴上言若的耳廓，“他吻你时，是不是总喜欢先咬一下你的下唇。”
言若的指尖在桌下微微发抖，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她从未感到如此无措，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昨晚。。。”云若水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
“他说他住在陈凯旋宿舍。”言若突然打断，声音绷得发紧，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信了？”云若水轻笑一声，眼底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他醉成那样。。。”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会说是认错人了，把我当成了‘若若’。”她故意模仿着江哲羽低沉的语调。
银叉在言若手中转动，蓝莓酱被搅得支离破碎。“你特意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些？”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有哲羽这样的男朋友真是幸运。”云若水突然凑近，白茶香水味跟早上江哲羽身上的一模一样，“你算算，进大学后给他惹了多少麻烦？”
言若喝了一口咖啡，只觉得苦涩:“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们文学院今年的新生贾筱云，很熟吧？”云若水的笑容突然变得恶毒，“她男朋友每次都要喊着你名字才能——”
“够了！”咖啡杯重重砸在桌上，褐色的液体溅在雪白的桌布上，像极了昨夜那个晕开的唇印。
“你想要个男朋友还不简单？”云若水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银针，“但江哲羽。。。”她红唇轻启，一字一顿道，“你、不、配。”
言若缓缓阖上眼睑，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配不配。。。”她突然轻笑出声，眼底却结着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他会跟你倾诉心事吗？”云若水话锋陡然锐利，指甲叩击着咖啡杯，“你能替他分担压力吗？”她忽然慵懒地靠进椅背，眼神像打量货品般扫过言若全身：“你啊。。。”红唇吐出的话带着腥气:“你唯一的价值，就是帮他解决生理需求而已。”
言若的心脏骤然紧缩，这四个字像把锈刀，生生撬开记忆的锁。那个破败的家庭旅馆，江哲羽嘲讽的声音也曾拂过她耳畔：“生理需求。。。很奇怪吗？”
“图书馆咖啡店，言学妹很生气，快来！”江哲羽瞥见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立刻摘下实验手套冲出门外。
“对了，”云若水忽然轻蔑一笑，指尖摩挲着杯沿，“你是属狗的吗？”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己锁骨位置，“在他身上留下那么多牙印，害得我——”
“我才是他的女朋友！”言若猛地攥紧银叉，指节发白。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似乎跨越了时空，与母亲的那句“我才是他的合法妻子”宿命般的重叠了。
“女朋友？”云若水余光瞥见门口那个飞奔而来的身影，嗤笑一声，“那你这个女朋友可真上不了台面！”
言若的呼吸骤然急促，眼前云若水讥诮的表情开始扭曲变形，渐渐幻化成另一张刻入骨髓的面容。“李晓微！”她突然厉声喊道，抄起银叉霍然起身——
半空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截住她的手腕。江哲羽的掌心还带着实验室的凉意，稍稍用力，银叉便“当啷”一声跌落在瓷盘上。
云若水瞬间换上惊恐万状的表情，眼眶立刻泛起水光:“学妹，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跟哲羽真的没什么。。。”
但在言若扭曲的视线里，只看到李晓微正咧开猩红的嘴唇，发出尖锐的笑声。她立刻用另一只拿起桌上的银叉，向她刺过去。。。
江哲羽双臂如铁钳般将她锁在怀中，扭头对云若水厉声喝道：“走！”云若水立刻捂着嘴踉跄逃开，却在转角处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言若！”江哲羽强行将她转过身，双手捧住她惨白的脸，“看着我！”他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言若瞳孔涣散，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臂：“言北春！你竟敢放走李晓微。。。”她突然举起银叉，狠狠刺向他心口。金属在撞击到纽扣时发出刺耳的扭曲声，最终弯折着弹落在地。
“叮——”银叉落地的清响让言若短暂地怔住。世界突然天旋地转，耳边江哲羽的呼喊越来越远。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看见童年的自己站在阳光里——这次，终于可以自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