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江哲羽开始了他在佑江医药的实习生涯。他翻阅了过去三年的所有项目档案，记下了每个团队成员的名字和专长，甚至亲自跑了几家重点医院了解实际情况。而周启铭则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态度，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外，几乎不与江哲羽多说一句话。
那天下午，紧急召开的高层会议上，市场部汇报了一个突发情况。竞争对手康泰制药即将推出一款与佑江主打产品\"瑞舒宁\"同靶点的降糖药，且定价低20%。
会议室一片哗然。董事长江正楷，脸色铁青：“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康泰会比我们提前六个月上市同类产品？”
市场总监擦着汗：“他们走了快速审批通道，而且。。。”
“而且他们的分子结构做了微调，规避了我们的专利。”江哲羽突然说。他拿起平板电脑，调出一篇论文，“这是去年发表在《自然·药物发现》上的研究，康泰的首席科学家正是作者之一。他们采用了糖基化修式技术，提高了生物利用度。”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江哲羽继续道：“但这恰恰是他们的弱点。这种药剂在长期使用中可能导致肝脏代谢负担加重。我们的‘瑞舒宁’虽然上市慢，但安全性数据更完善。”
“说得好听。”研发部副总冷笑，“市场可不会等我们六个月。”
“不需要等。”江哲羽转向父亲，“我建议立即启动‘瑞舒宁’的研究计划，联合二十家重点医院收集临床数据。同时，我们可以申请将‘瑞舒宁’纳入国家慢性病防治指南，从长远建立学术壁垒。”
江正楷眼中闪过赞许：“这个思路不错。谁来负责？”
会议室里没人应答。这种跨部门的高难度项目，既要懂医学又要懂商业，还要有协调各方的能力。
“我可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周启铭。
江哲羽惊讶地看向他。周启铭面无表情地补充：“如果江总监愿意共同负责的话，他对医学部分更熟悉。”
会议结束后，江哲羽在走廊拦住了周启铭：“为什么帮我？”
周启铭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咖啡：“我不是在帮您，江总监。我是在帮公司。”他抬头直视江哲羽，“不过，我必须承认，您对康泰药物的分析。。。很专业。”
这是周启铭第一次对江哲羽表示认可，尽管语气依然生硬。
晚上十一点，江哲羽还在办公室整理\"瑞舒宁\"项目的资料。整层楼几乎空无一人，突然，他的门被敲响。伴随着塑料袋窸窣的响动。门被轻轻推开时，带进来一缕夜风的气息。
“我就知道你还在这里。”言若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温水，她今天扎着慵懒的丸子头，鬓角散落几缕碎发，看起来就像是高中时的模样。米白色的针织开衫下露出薄荷绿真丝吊带的细肩带，拎着的保温袋正往下坠。
江哲羽的视线落在她发红的指尖上。那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此刻却被塑料袋勒出几道明显的痕迹。保温袋上印着“陈记粥铺”的字样，是他上周随口提过喜欢的宵夜店。
“虾仁鲜笋粥，还有你上次说好吃的酸辣黄瓜卷。\"言若把食物一样样摆出来，塑料盒揭开时蒸腾的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我特意让老板多放了些白胡椒粉。”
办公室突然被食物香气填满。江哲羽发现保温袋底层居然还有两个白瓷小碗，明显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言若正低头盛粥，蛇形吊坠项链从领口滑出来，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这些文件。。。”江哲羽指了指沙发上的那摞资料。
言若把粥推到他面前，突然伸手摘掉他的眼镜，“先吃饭。我们丁教授说过，胃里空空的时候，大脑做的决策会偏差23%。”
江哲羽怔了怔。粥的温度透过瓷碗传递到掌心，他突然注意到言若右手小指上有一道新鲜的纸划痕，伤口边缘还沾着些许墨迹。
窗外的霓虹灯突然变换了颜色，紫红色的光晕透过百叶窗，在言若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影。江哲羽发现她今天涂的是带细闪的唇釉，随着说话的动作泛着蜜桃般的光泽。
他低头喝了一口粥，恰到好处的辛辣在舌尖绽开。余光看见言若正用手机偷拍他办公桌上的咖啡杯阵列，屏幕亮光映着她狡黠的笑眼。
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一软：“老婆。。。”
“嘘！”她突然睁大眼睛，食指抵在自己嘴唇上，“说好的。。。”
她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发丝间若有若无的橙花香气混着粥的热气，在空调房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
“叩叩叩——”
“请进。”
早上，周启铭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看来总监也需要加班。”他递过一杯咖啡，\"无糖，冰美式。猜您应该喜欢这种。\"
江哲羽挑眉：“怎么猜到的？”
“随便猜的。”周启铭坐下，“想谈谈‘瑞舒宁’的事。”
两人深入讨论了项目细节。江哲羽惊讶地发现，周启铭对医学知识的了解远超普通商业人士；而周启铭也不得不承认，江哲羽的商业敏锐度比他预期的强得多。
“你知道吗，”周启铭突然说，“十年前我面试佑江时，是您父亲亲自面试的我。”
江哲羽摇头：“他没提过。”
“当时我问江董事长，佑江凭什么在跨国药企的夹击下生存？”周启铭回忆道，“他说，凭我们更了解中国患者。这句话让我决定留下。”
他站起身，整理西装：“江总监，明天九点，我带您去见几位关键医院的药剂科主任。他们是研究能否成功的关键。”
江哲羽点头：“谢谢。叫我哲羽就好。”
周启铭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在公司，还是叫您江总监合适。”但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让江哲羽知道，某种坚冰已经开始融化。
。。。
佑江医药18楼的晨光，被路沙星那身荧光粉的oversize卫衣和叮当作响的银链彻底点亮。她嚼着口香糖，大咧咧地推开商业拓展部总监办公室的门，目光掠过正低头签文件的江哲羽，精准地落在旁边整理资料的言若身上。
“路沙星报到！多多指教啊江总监——”她尾音拖得老长，带着点英伦腔的俏皮，随即话锋一转，笑容灿烂地看向言若，“这位漂亮的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说着还轻轻吹了个口哨。
言若第一次被女生逗地红了脸颊：“我叫言若，也是实习生。”
“真可爱！”路沙星轻轻刮了一下言若的鼻尖。
江哲羽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父亲江远峰昨晚“不经意”提起师兄路教授的女儿要来实习，还特意“建议”他“多加关照”。此刻看着路沙星那身与严谨药企格格不入的嘻哈风，他瞬间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一场心照不宣的“商业联姻”前哨战。
他公事公办地点头：“欢迎，你的工位在言若旁边。”语气疏离，目光却下意识地追随着言若，带着无声的安抚。
路沙星仿佛没察觉他的冷淡，欢呼一声蹦到言若身边：“太好啦！言若小姐姐，中午我请你吃饭，我知道楼下新开了家超棒的brunch，他们家的班尼迪克蛋绝了！”她自来熟地挽住言若的胳膊，眼神晶亮。
言若有些惊讶，但对方真诚的热情让她放松下来，温婉一笑：“好啊，不过得等我把这份报告整理完。”
接下来的几天，江哲羽的“担忧”成了彻底的“多余”。路沙星对江哲羽的兴趣，仅限于工作汇报时公式化的交流，眼神清澈坦荡，毫无波澜。相反，她对言若的亲近与日俱增。
茶水间成了女孩们的秘密基地，路沙星也很快加入了茶话会。
“你们说，江哲羽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林妍抿了口咖啡。
“整天加班，看着也不像。。。”唐昕悦语气带着迟疑。
“他呀——”路沙星竖起一根手指，斩钉截铁，“海王一个，必须的！”
一旁的言若微微蹙起了眉。
“啊？你怎么知道？”林妍立刻瞪大了眼睛。
路沙星冷笑：“因为他脸上清清楚楚写了四个字——”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纵、欲、过、度！”话音一落，茶水间爆出一片哄笑。言若的脸颊腾地红透，几乎要滴出血来。
“哇哦！言若，你也太可爱了吧！”路沙星眼睛发亮，夸张地凑近，“这都脸红？”
“这还能看出来？”言若的声音轻如蚊呐。
“当然！”路沙星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言若，“言若，你不会。。。”
“怎么可能？！”言若立刻摆手，“我只是个实习生而已。”
路沙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从那天起，路沙星就似乎跟江哲羽杠上了。
早上的茶水间，路沙星正端着咖啡，一抬头看见江哲羽，立刻扬起眉毛：“哟，江总监今天怎么亲自来倒水？该不会是终于被女朋友甩了，没人帮你泡咖啡了吧？”
江哲羽淡淡瞥她一眼，没接话，自顾自接水。
路沙星不依不饶，故意提高声音：“哎呀，别这么高冷嘛！最近夜生活很丰富啊，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言若在旁边疯狂拽她袖子，脸涨得通红。江哲羽终于开口，语气平静：“路沙星，你是不是太闲了？要不要我给你多派点活儿？”
路沙星立刻举手投降：“别别别！我错了，江总监！”但嘴角还挂着得逞的笑。
下午的部门会议上，江哲羽正在汇报项目进度，路沙星突然举手：“江总监，我有个问题。”
江哲羽抬眼看她：“说。”
她一脸天真：“您擅长‘多线操作’，是怎么做到同时推进这么多项目还不翻车的？”
会议室瞬间安静，几个同事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江哲羽面不改色：“经验丰富，心态稳定。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路沙星：“。。。”
言若在桌下狠狠踢了她一脚。
下班时，路沙星和言若刚进电梯，江哲羽后脚就跟了进来。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微妙。
路沙星盯着楼层数字，突然“啧”了一声：“江总监，您这香水味换得挺勤啊？上周还是橙花香，今天怎么就变佛手柑了？”
说着，她若有所思地偏过头去闻言若头发上的香味。
江哲羽突然将她们隔开，大声说道：“试用装，随便喷喷。”
路沙星故作惊讶：“哦——试用装啊？我还以为是哪位红颜知己的呢！”
言若疯狂按电梯键，恨不得当场跳楼。
江哲羽侧头看她，似笑非笑：“路沙星，你对我这么关注，该不会暗恋我吧？”
路沙星：“？？？”
言若“噗”一下笑出了声，江哲羽经过她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
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钻石。言若站在餐厅门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摆，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这是。。。”
路沙星从身后轻轻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我包场了，顶层观景餐厅，今晚只服务我们两个人。”
整个餐厅被改造成了花园。香槟玫瑰与满天星交织成拱门，餐桌上都摆着新鲜的花束，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一位西装笔挺的钢琴师正在角落演奏《水边的阿狄丽娜》，音符在香槟杯之间轻盈跳跃。
“太夸张了。。。”言若小声嘀咕，耳尖却悄悄红了起来。
路沙星拉开主位的椅子，服务生立即上前铺好餐巾。“第一次跟言若小朋友吃饭，当然要隆重些。”
前菜是鹅肝酱配无花果，言若小心翼翼用银质餐刀抹了一点，舌尖刚触到就睁大眼睛：“好甜！”
“是吧？比公司食堂的土豆炖牛肉强多了。”路沙星晃着香槟杯，突然压低声音：“说起来，你知道江哲羽昨天又加班到凌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