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楼902是毛坯房租过来的,然后简单装了一下。
余家诚后来回忆了一下,这是他在六安住过的装的最简单的一套房子。墙面没有粉刷,地面也没有铺任何东西。
三个卧室装的是那种看起来像进户防盗门、实际质量差很多的铁皮门。厨房装了一个自家卖的燃气热水器接到卫生间洗澡,一张桌子上放了一个自家卖的燃气灶做饭。卫生间装的是蹲便器。
不过胜在比较大,三室两厅两卫,够住了,空旷的客厅还能堆放东西;有电梯,不仅人上下方便,后来店里东西放不下时,上下搬东西也方便。
余家诚的父亲搬过来后仍然痴迷于捡破烂,不过余家诚已经不再拦着他了,随便他吧!还给他找了个脚蹬的三轮车,当然他骑不了,只能推着。
他现在不仅在新城春天小区里捡,还到亿丰市场去捡,以及到亿丰市场东边的国际汽车城去捡。
以前在香榭花城时余家诚不知道父亲什么时间段去捡破烂,现在因为父亲捡破烂就在亿丰市场周围捡破烂,所以知道他每天什么时候出来了,也无语了。
原来父亲就跟以前在农村干活一样,每天慢腾腾地九十点钟才出门。
以前在农村反正干的是自家的活,迟一点出门迟一点回来,只是错过饭点,夏天受点热。
现在这么迟出门,不管是新城春天还是亿丰市场,早就被人家捡过好几遍了,往往他转了半天三轮车还是空的。当然,每天仍然会错过饭点,有时迟很了就得出去找他,防止他出问题。
但他很快就真的出问题了,好在他这次是在余家诚的店门口。
时间已是2012年11月份,余代军和朱晓宇已经先后退出。那天是星期天,下午两三点钟,设计师和业务员一起去小区跑业务了(设计师拉到单子可以同时拿业务提成和设计提成),小会计休息(设计师和业务员不允许在周末休息),余家诚一个人在一楼开店。
一开始余家诚看到父亲推着三轮车从国际汽车城那边回来也没太在意,用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父亲,催他赶快回去热饭吃,又回店里忙自己的事情。
刚回店里不久,突然听到父亲在门口扯着嗓子喊自己:“三子!三子!”。
声音充满了恐惧。
余家诚赶快出去,看到父亲双手紧紧地扶着店门口的垃圾桶,腿有点抖,脸上很害怕的样子。
赶紧送到医院,诊断结果是食物中毒,引发了很厉害的高血压。
最后住院花了七八千块钱。那时候医保还不完善,父亲的户口啥的还都在蚌埠怀远那边,在六安治疗只能报销很低的比例,好像是百分之二十。
住院时问父亲才知道,他当时在国际汽车城那边看另一个捡破烂的老奶奶吃别人扔的蛋糕,就跟着吃了一个。然后在余家诚店门口翻那个垃圾桶时,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心里很害怕,所以就赶紧喊余家诚。
余家诚就趁机跟他讲道理,让他以后千万不要捡破烂了,特别不能乱吃东西。你这一个蛋糕吃下,花的钱你捡两年破烂都捡不回来。
这里说一下父亲的长相。父亲的长相与余家诚如出一辙,两个人长得很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两人都有那种人畜无害的骗人气质。这种人要真的以骗人为业,保准成功率很高。
父亲这时候并不太显老。在他正好六十岁那年,动过一次手术,术后头发白了大半,人明显得老多了。奇怪的是,他后来头发又慢慢地变回去了,变黑了。后来一直到去世头发都是黑的。余家诚一度怀疑是不是他后来越来越糊涂了,把烦恼都给了别人,所以头发又变黑了。
这是余家诚第一次在医院长时间的陪护父亲,发现住院时的父亲一点都不像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平时他是邋里邋遢的,现在穿着病号服,身上给他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也给他剪到了合适的长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曾经久居高位的老干部。
这时候余家诚跟他说什么,他都点头,并露出一副很了然的微笑,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通透的慈祥长者,跟平时那个经常和母亲抬杠吵架的父亲判若两人。
所以余家诚当时想着,父亲如果能就此明白过来,那这次的事件倒也是好事了。
但父亲出院以后,很快就让余家诚知道,什么叫本性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