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在杜迁和宋万陪同下沿路前行,
一边欣赏四周景致,
一边倾听二人讲述山寨现状。
“这三处关卡是王伦让我们修建的,”
杜迁说道,“即使官兵攻至金沙滩,想突破这些关卡也绝非易事。”
“虽然关卡建得不错,不过……”
宋万欲语还休。
“是不是花费太多,导致寨内资金匮乏?”
赵言笑着询问。
宋万苦笑道:“寨里原本有七八万贯财物,多数已投入三重关隘。
眼下只剩三千多贯现钱,剩余首饰、绸缎及零散货物合计约五六千贯,可年关将近,这些东西一时难以脱手。”
赵言问:“粮食情况如何?”
杜迁答:“存粮尚可,现有余粮一千石左右,勉强支撑三四个月。”
赵言又问:“山寨总人数呢?”
杜迁答:“精壮喽啰四五百人,加上老弱家属约两三百人。”
赵言皱眉道:“具体数字都没有吗?”
见他不悦,宋万连忙解释:“兄弟众多,时常变动,未能详细统计。”
赵言摆手道:“这不是你们的问题,无需自责。”
他拍拍两人肩膀说:“我那里还有两三万贯,是从十字坡那家黑店所得。
你二人带人把这笔钱全部收归公库!”
杜迁惊讶道:“哥哥,这怎么行?这些钱本是您的私产……”
赵言笑道:“无妨,寨中需钱处多,我也刚接管梁山,要让弟兄们开心。
将钱入库后,从中拿出五千贯,三千贯分给众兄弟,两千贯分给各头领,琼英妹子和孙安兄弟同样享受此待遇。”
“遵命!”
杜迁与宋万齐声答应。
赵言补充道:“这两天多准备些鸡鸭,再备些牛羊肉,让弟兄们吃得饱饱的。”
宋万提醒道:“鸡鸭牛羊所剩不多,若这两日吃完,临近年关……”
赵言大笑:“放心,我自有办法,年前定会让弟兄们下山采购年货!”
杜迁与宋万拱手承诺。
……
一番赏赐加上酒肉管够,梁山上下皆知新寨主慷慨豪爽。
与之前小心翼翼的王伦形成鲜明对比,这些占据山寨的喽啰为何选择投奔梁山?无非是为了温饱与财富。
既然赵言能满足他们的需求,自然赢得拥护。
在掌控山寨后,赵言与林冲商议,着手改编梁山队伍。
借鉴《练兵纪实》的方法,从四五百名精壮喽啰中挑选出三百六十名正卒。
每十二人组成一个小队,设队长一名;十个小队编为一都,设正副都头各一名。
赵言、林冲和鲁智深分别统领一都兵马,担任都头,孙安、杜迁及宋万为副手,任副都头。
剩余的一百多名喽啰交由阮家三兄弟训练水性,组建水军。
除主职外,林冲负责三都士兵日常操练,鲁智深兼任军法官,杜迁和宋万管理钱粮事务。
阮氏三兄弟负责调度山寨船只运输。
琼英从女眷中选拔得力之人,扩充女军,
经过一系列整顿,梁山焕然一新,昔日的草莽气息逐渐消散,呈现出军营般的秩序。
五六天后,各小队对武器运用已初见成效。
朱贵按赵言指示,选定西溪村为首个借粮目标。
此村与东溪村毗邻,与托塔天王晁盖关系密切。
西溪村的李保正贪婪成性,占据大部分良田,村民多为他的佃农。
北宋时期佃农境况尤为悲惨。
在北宋时期,农夫们即使在农闲时,他们仍要前往地主庄园工作,犹如奴隶般任由驱使。
地主不仅能役使佃户及其家人,还能将负债者或无地之人转为佃户,甚至干涉佃户妻女的婚姻。
部分地主甚至能将佃户连同土地、耕牛、农具及船屋等一并当作礼物赠送他人。
地主对佃农的粗 ** 为司空见惯,往往动辄打骂侮辱,只要不致人死亡,官府通常不予过问。
即便有人因此丧命,在北宋末年的 ** 官僚体系下,只需贿赂官员,随意编造事故原因即可掩盖事实。
即便面临如此压迫,佃农也不敢轻易逃离。
依据当时的户籍法规,没有土地的佃农会被登记为“乡村客户”
,一旦擅自离乡,地主可向官府举报,而官府捕获逃亡佃农后,通常会将其归还原主处置。
后世常称颂宋朝经济繁荣,然而这繁荣惠及的是士绅、官吏和商人,底层依赖土地生存的农民却始终未享受到这份福祉。
整部宋史中,农民 ** 此起彼伏,究其根源,多因失地农民不堪地主剥削所致。
西溪村的李保正便是这种地主阶级的典型代表。
多年来,他通过种种手段掠夺了村庄大部分土地,对佃户极为苛刻,频繁施加暴力侮辱。
近来几年,就有十余名佃妇遭其 ** 致死。
久而久之,村里开始流传闹鬼的传说。
李保正担忧这些冤魂前来复仇,于是花费巨资请来一位僧人,在溪边建造了一座青石宝塔,意图将冤魂驱赶至东溪村,避免它们侵扰自家村庄。
没想到此举激怒了东溪村的保正晁盖。
他单枪匹马涉水过河,将青石宝塔抢走并立于东溪村,从此人们称他为“托塔天王”
。
这日,梁山上上下下皆已饱餐。
待夕阳西沉,夜幕降临,三百六十名正卒在正副都头的带领下,由阮家三兄弟的船只送往水泊西岸。
这是赵言接管梁山后的首场战役,为打响 ** ,他做了周密部署。
早在行动之前,朱贵便派遣探子,将西溪村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出征时,梁山几乎倾巢出动,全力备战。
山寨内仅余琼英与朱贵带领女军和老弱留守。
出发前,赵言已在金沙滩重申军纪,登岸后便不再赘述。
士卒们分成若干小队,沿溪水前行。
这条溪流正是分割东溪村与西溪村的分界线,顺流而上不到半刻钟,便可望见两村。
为避免惊动目标,士卒口中都含着干枯树枝,小队队长也密切注视着手下动态。
按照从《练兵纪实》改编的梁山军规,士卒违规不仅受罚,队长亦需连坐,而队长若有疏忽,则都头同样难辞其咎。
近期训练中,已有数位队长因士卒犯错而被重责。
赵言与孙安所在的一队,因两名小队长在训练期间饮酒,连同他们在内的所有人都受到了二十军棍的处罚。
目睹寨主亦须遵从军规,梁山军令的威严立时深入人心。
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小队长,无不谨记军规,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即触犯军法。
不过,那两位饮酒的小队长,原是跟随鲁智深的张三与李四。
此前,他们因醉酒泄露了赵言的真实身份。
赵言虽未责备张三和李四,但他们仍因自责不断请罚。
当时梁山军规初立,正需严示规矩,赵言便安排了这场戏。
通过此事,二人受惩,同时震慑了梁山众将士,不敢再轻视军纪。
表演务必逼真,赵言与孙安真的挨了二十军棍,如今行军中行走依旧不便。
沿溪而行半晌,梁山兵马抵达西溪村外。
因近年来盗匪猖獗,各村皆筑寨自保,西溪村亦然。
只是李保正待佃户苛刻,毫无激励,佃户自然敷衍了事,致使村内巡逻多处漏洞。
至村口,按计划,鲁智深和宋万所部兵分四路守路口,余者与赵言、林冲部合围村中最富庶的大田庄。
途中偶遇李保正派巡的佃户,但佃户早已怨恨李保正,怎会为其效力。
见敌来袭,他们非但不报警,反而逃回家中。
这些佃户本就贫困,无惧劫掠。
梁山兵马疾进,到庄门前时,庄丁才察觉,急忙喊叫关门。
这田庄围墙高达数丈,墙上设了望台,便于守卫射箭御敌,俨然是乡村堡垒。
若无 ** 面进入,强行攻打定会让梁山将士伤亡惨重。
幸好,眼看庄门即将关闭之际,赵言与鲁智深已冲至门前!二人力大无穷,挡在门前,让庄内试图关门的四五名护卫根本无法推动大门。
趁此机会,林冲带领梁山兵马迅速冲入李保正的庄园。
随后展开了一场 ** ,凡持械反抗者皆被击毙。
李保正为 ** 佃户、奴役村民,在庄园内豢养了五六十名护卫。
但这些人多为市井无赖,平日协助李保正欺压百姓尚可,面对真正的敌手却毫无招架之力。
十余人被杀后,余者便已胆寒,纷纷跪地求饶,甚至有人转向梁山士兵邀功,引导他们搜查整个庄园。
此时,李保正正与小妾调笑,商讨夜间之事,却被梁山士兵从屋内拖出。
很快,他的妻妾子女都被聚集到大院中。
“大王饶命,小人愿献出一半家产,只求饶我性命及家人平安!”
李保正颤抖着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昔日作威作福的气势荡然无存,他及其妻妾子女均是泪流满面。
赵言被哭喊声搅得烦躁,厉声喝道:“再有喧哗者,立斩!”
顿时,哭喊声转为啜泣,女眷们紧闭双唇,用手捂住孩子嘴巴,生怕他们发出声音引来杀身之祸。
“将李家所有人,包括护卫,全部押至晒谷场!”
赵言对李保正的哀求充耳不闻。
赵言吩咐道:“另派他人,将西溪村村民一并带到那边。”
林冲闻言忙劝:“兄弟,西溪村民生活本就困苦,家中没有余粮,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了吧?”
“兄长误会了,我何时说过要劫掠村民?”
赵言无奈道,“兄长可亲自带人,请村民们到晒谷场集合。”
“是!”
林冲领命,率四支小队士卒离开李家田庄,挨家挨户敲门。
梁山的动静早已惊动西溪村民。
但村中贫困,多数为李家佃户,连粮食都稀少。
即便如此,村民仍因惧怕山贼而藏匿粮食,用锅灰涂抹妻女脸庞以避祸。
村民原以为匪徒抢完李家便会离去,却见对方竟挨家敲门。
许多村民早已习惯逆来顺受,被士卒叫出后,只能哭诉着拖家带口前往晒谷场。
当然,也有年轻人冲动反抗,但面对训练有素的士卒,他们毫无胜算,很快被制服。
幸而林冲早有严令,不得伤害无辜,这些村民才得以保命。
“好汉,我们家确实穷得揭不开锅,村里最富裕的是李保正,你们去抢他啊,找我们作甚?”
一名年轻村民喊道。
“住嘴!此乃头领吩咐,尔等只管照办便是。”
有士兵不耐烦地说。
也有出身寒苦的士兵心生怜悯,不忍见村民们担惊受怕,低声说道:“咱们大王宽厚,断不会伤人性命,依我看,兴许是想带你们上山享福呢。”
“莫要多话!”
旁边的小队长急忙呵斥,“你小子找打是不是?我可不想动手。”
想到军法森严,许多梁山士兵连忙闭口。
尽管无人敢发声,但他们心中大多认为寨主此举意在掳走这些村民。
王伦时代的梁山虽以劫掠商旅为主,但寨中缺粮时,也会对小村落下手。
离开前,为扩充山寨实力,往往还会带走一些青壮男子。
不少梁山士兵便是因此上山。
村民听闻匪徒并非要害他们性命,忐忑的心情稍有缓解。
于是,三五成群的西溪村村民,在梁山士兵的驱赶下,缓缓朝晒谷场走去……
与此同时,在李保正的田庄内,梁山士兵仍在全力搜寻。
先前搜捕村民,现在寻找财物。
不久后,一队队士兵陆续向赵言禀报:某处发现粮食,某地找到金银!
杜迁与宋万已忙得脚不离地,指挥手下将搜来的粮食、金银、布匹及各类财宝分类摆放在院中。
甚至李家庄的牲畜也被牵来。
本就占地十余亩的院子,转眼间被堆得满满当当。
杜迁和宋万在清点战利品,赵言在一旁看得心情颇佳,这些财物足够梁山上下丰衣足食过冬了!
众人正喜悦之时,鲁智深押着两名士兵走近,说道:“兄弟,此二人违抗军令!”
赵言瞧着瑟瑟发抖的两人,发现其中一个裤腿还耷拉着,便问道:“何事犯了军规?”
片刻间,心中已然明了。
“此人是否为女子?”
鲁智深怒不可遏地说:“那家伙见李家的小丫鬟貌美,竟将人拖至柴房。”
“寨主,小的知错!一时糊涂,虽脱了衣裤,却未行苟且之事。
求寨主饶命!求……”
半敞衣衫、跪地求饶的士兵泪流满面。
适才神魂颠倒,早已忘乎所以,此刻才记起梁山新订军规:凡奸污女子者,必斩!
“将此人押往晒谷场!”
赵言冷峻地下令后,又转向另一名士兵:“你又因何受责?”
那士兵苦着脸回禀:“回寨主,我是黑三的队长孙柴。”
“身为队长,为何不制止下属胡作非为,反纵容部下违抗军令?”
“寨主,冤枉啊!”
孙柴哀告道:“我们正搜查后院厢房,黑三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我以为他只是方便,没太留意,没想到……竟干出这种事!”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赵言沉声问:“按照军法,士兵若犯此罪,应如何处置?”
“按律,涉事士兵当斩,其余队员各受四十军棍,其队长……”
孙柴说到最后,已面色苍白,结结巴巴无法完整回答。
“队长亦同罪!”
赵言替他说完军法规则,“不必辩解,军令如山,不容更改!”
“若你能早些警觉,及时找到黑三,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来人,也将孙柴押往晒谷场,稍后与黑三一同问斩!”
两名违反军纪的士兵被带走后,
半个时辰过去,
杜迁和宋万满脸喜色前来报告。
赵言听闻李保正家的财富,心中惊讶。
他询问粮食和牲畜的情况。
杜迁兴奋地回答:“今年的新粮已有三千多石,旧粮更是多达八千余石,其他牲畜还未统计。”
赵言震惊于如此庞大的粮食储备:“李家为何能积攒这么多粮食?”
西溪村虽有三千多亩地归李家所有,但上等田不过五六百亩,其余中田、下田产量有限。
即便如此,李家每年的粮食收成也不过三四千石,还不包括向官府缴纳的赋税。
即使扣除佃户报酬和日常消耗,剩余粮食也难以达到这一数量。
然而,梁山士卒查出的粮食竟达万余石,这绝非一年之功。
杜迁解释说,这些粮食大多是在近期购入,因沧州洪水引发粮价暴涨,李家意在囤积粮食,待来年高价出售获利。
杜迁补充道:“李家庄客透露,当地粮价受灾情影响已经攀升,预计明年会更高,囤粮无疑是一笔好买卖。”
赵言顿时明白了:“难怪李家积蓄如此微薄,原来是用来买粮了!”
今年沧州洪水泛滥,淹没众多农田和庄园,死者与流民难以计数。
就连赵言身边的丫鬟庞春梅,也因家园被淹,家人尽数离世,仅剩她孤身一人,后来被贩卖至阳谷县。
每逢灾年,正是豪绅地主大发横财之时。
然而今年,李家的一切却被梁山占得先机。
赵言随即吩咐道:“杜迁兄弟,取出一千石粮食、一千贯铜钱,运到晒谷场。”
又叮嘱,“把剩余财物尽快装车,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咱们立刻回梁山。”
“遵命!”
杜迁迅速答应。
他虽不明所以,但深知这批物资足够梁山弟兄来年无忧,还能借此壮大势力。
想到这一切皆因眼前这位新寨主所赐,他对赵言更加敬佩,绝无违抗之意。
晒谷场上,李保正一家与家丁仆役跪在高台,瑟瑟发抖。
四周围观的是西溪村村民,这些昔日被欺压的佃农,如今见到昔日趾高气扬的地主狼狈不堪,大多面露快意,指指点点。
即便士兵屡次劝阻,也无法完全制止村民的议论。
直至赵言到来,众人不知梁山首领如何处置他们,才战战兢兢地闭口不言。
“诸位乡亲,我是梁山水泊的新寨主赵大郎。”
赵言登高喊话,声音洪亮而清晰。
今日我来到西溪村,一是因寨中粮食短缺,需向李保正借用;二是李保正劣迹斑斑,恶行累累,甚至传出了怪谈。
在场多为他的佃户,深受其压迫,更有家属受害。
我是赵大郎,今日特来主持公道。
乡亲们若有冤屈,可直言无妨!梁山定会为你们伸张正义!
赵言说完这番话,本以为村民们会纷纷上前控诉李保正的罪行,却见众人依然沉默,只是畏怯地望着他。
赵言皱眉思索,想起近日习得的智谋,意识到这些村民长期受李保正欺压,早已习惯这种生活。
或许在他们心中,这样的待遇已成常态,反倒是梁山的到来让他们感到不安。
加之王伦旧事的影响,梁山士卒在村民眼中仍是外来者。
或许对他们而言,李保正虽严厉,却比陌生的梁山军更熟悉、更安全。
毕竟李保正至少保证了他们的基本生存,而梁山的到来却带来了未知的恐惧。
赵言这边有些尴尬,而李保正见周围村民都不言语,心中不禁暗自得意。
尽管他不敢正面挑战赵言的威严,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说道:“赵大王,我家在西溪村扎根已有数代,对乡亲们和佃户一向仁慈宽厚,绝未苛待,更别说害人性命了!赵大王若需粮食或钱财,我家自当奉上,只求莫听信那些荒诞传言,冤枉我家啊!”
听闻此言,不少村民虽仍保持沉默,但已握紧拳头,面露怒色。
赵言略感欣慰,庆幸村民们尚存骨气,对李家的不满尚未完全消散。
只要赢得他们的信任,对李保正的公开审判便可顺利进行。
于是,他转头吩咐手下:“将刚才 ** 村民妇人的那几位士卒押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