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川状态太差,没办法自己开车,由司机送他。
他坐在车厢里,随手翻开了手机。
出发去办理离婚之前他和姜樱约好了傍晚见面,之后就发现柚柠出事,一直处理到现在。
姜樱像从前一样,在约好的时间点之前发过几条消息给他,见他没回复,甚至还打过电话。
只不过周默川没接到。
【墨川,还没忙完呢?】
【我做了好吃的,还买了花,乖乖等着你来?】
【怎么还不来呢?好想你呀,是公司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周默川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与平日里没有半分不同的消息,只觉脊背发寒。
如果始作俑者真的是姜樱,那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跟他联系?
周默川忽然好奇,如果她打来的那几个电话他接到了,姜樱会对她说些什么?
“周总,到了。”司机停车好一阵,见周默川迟迟没动作才出声提醒。
周默川抬了抬眼,那张本就不热络亲切的脸搭配上红透了的眼睛,简直能用凶神恶煞来形容。
司机悄无声息的打了个寒噤,下车为周默川开门。
周默川坐电梯到姜樱所在的楼层,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熄灭,他靠在冷墙上,在黑暗里抽过一支烟才敲响房门。
姜樱开门那一瞬间似是没想到他会来,又像被他的样子吓到。
短短几秒内她神色变了几变,然后才像往常一样拉着周默川进屋。
“我以为你不来了,你果然还是爱我的。”姜樱笑的明媚,带着几分孩子气,“脸色这么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默川随着她走到客厅,落座在沙发上。
茶几上放着面膜,打火机和刚刚点燃的熏香。
“喝什么?”姜樱往厨房走,间或回眸看了周默川一眼,转回身时问,“柚柠也来了?这么晚,她没关系吗?”
周默川随手拿起台面上的打火机,转动滑轮,一簇燃着的火苗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沉默须臾,问姜樱,“知不知道我约你见面之前在干什么?”
姜樱为周默川倒了一杯气泡水,回头时俏皮的做出思索状,“不会是在哄柚柠,让她乖乖陪你来见我吧。”
“是在哄她。”周默川竟也跟着笑起来,“哄她和我离婚。”
“如果不是她突然不见,我们已经走完离婚手续了。”
姜樱神色一滞,嫣然的笑意猝不及防定格在唇角,显得有些诡异。
燃了将近一分钟的火机熄灭,周默川手指稍稍移动,摸在被烧的有些发红的顶端,他仿佛不觉痛,温声说:
“她是个傻的,脑筋不清楚,智商只有小孩子那么一点,你究竟在意她什么?”
“觉得我会在你和她之间选择爱她吗?”
说道最后,周默川又恶劣地笑出几声,似嘲似讽。
“姜樱,我们两个烂透了的人搅合在一起就够了。”周默川终于敛起神色,淡声说,“柚柠在哪?”
姜樱手上一晃,玻璃杯坠落在地,顿时四分五裂。
仿佛连她和周默川之间未曾点破的某一种平衡也随之破碎了。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姜樱蹲在地上,颤抖着去捡满地的碎玻璃。
周默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近前,和她一同蹲在地上,捧起她的手,拣出掌心里锋利的碎片。
“你听得懂。”周默川垂眸,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掌心,“你那么聪明。”
姜樱没见过周默川发火,却也没见过周默川这幅样子。
他的语气平和,动作温柔,可不知为什么,姜樱觉得害怕,她甚至控制不住开始流泪。
“让我猜猜,你会借谁都手去做这件事?”周默川缓缓说,“柚柠好歹是我周默川名义上的妻子,要动她,总得先顾忌一下我。”
“蓄意伤人,绑架,这种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毕竟不是普通人能做出的,得找个蠢的。”周默川轻笑出声,“哦对了,还要和你有利益来往。”
“和你有利益来往的,大多都和我相关。”周默川用拇指推了推姜樱掌心,“最近这段日子,你跟我提过两件事,一件是放过柚顔青,看在她救过我们的份上。”
“可柚家现在自顾不暇,起因就是柚柠。无论你们互相握着对方的什么把柄,就是再借柚顔青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动柚柠。”
“还有一件事。”周默川稍抬了抬眼,姜樱蓦地一抖想要收回手,却重新被周默川更紧的抓回掌心。
“高磊还没放弃他那一滩蠢生意,想要我投资,数额不小。所以是他吗?作为你们交易的条件?”
姜樱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可据我了解,他父亲很喜欢你,还答应在下一部戏里给你更重要的角色。”
周默川作思忖状:
“高磊那个草包对你来说用处应当不大。我暂时还想不到他用什么威胁你几次三番的向我开口。”
姜樱缓缓瞪大眼睛,悄无声息的抽了一口凉气。
“说吧,你既然早知道瞒不住我却还要做,不就是笃定我不会因为这些和你分开?”周默川呵笑,“你在怕什么?”
“你,你对我就,没有半点信任吗?”姜樱终于开口,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信任?”周默川肩膀小幅度地抖了抖,“你我之间,只要栓在一起不就够了?何必还谈信任?”
姜樱彻底怔住,周默川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这无疑是生生撕碎了他们之间耗费数年建立起的假象。
周默川一早说过姜樱和他很像。
她们骨子里一样的卑劣,唯利是图,冷血,狠毒,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姜樱是个谈情的老手,当初又怎么会看不出自己根本不爱她?
可她还是选择用自己的病,用母亲的性命拴住他。
他们的关系不过是周默川默许的,包裹在爱情皮囊下的予取予求罢了,周默川认为这是他和姜樱心照不宣的默契。
何况信任?这东西周默川早就没有了。
说来可笑,在叔叔被枪毙后的无数个深夜,他甚至梦见过爷爷来到他的床前,要用他的命来偿还他小儿子那一家子。
他连爷爷都无法再交付信任。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在有其他人存在的环境里安然入睡。
这样的人,还能和谁发展亲密关系?
所以他还是答应照顾姜樱,以报恩的心思由着对方予取予求,几乎没有底线。
外人都道是纵容。
可对周默川而言,他接纳姜樱的任性、诡计甚至不忠,更像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惩罚。
惩罚他背负着血脉至亲的性命,惩罚他连唯一的亲人都无法再信任,惩罚他满身罪孽。
这样一个人,难道还能妄图像正常人一样,得到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