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川,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很多?”
方驰严肃的问。
未等周默川答话,水池旁的柚柠突兀发出一声惊呼。
周默川心头一跳,快步跑过去。
水池旁的石壁光滑,柚柠不小心踩到边缘,险些滑进深池。
她吓得脸色惨白,又突然觉得头疼,撑着额叫晃了晃脑袋。
“柚柠。”
周默川喊她。
柚柠抬头便见周默川朝她跑过来,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刹那如纸一般,几乎尖叫出声,“别过来!”
周默川脚步一顿,察觉到柚柠不对劲。
“很,很危险。”柚柠已经很久都没有结巴又或说不清话了,“别,不能,不能过来。”
她小心的收回半落在池塘中的腿,狼狈的爬着逃离那一方池塘。
周默川疾走几步将她扶起,先是安慰,“别怕,没事了。”
语住,他偏头看了一眼池塘方向,“你怕水?”
柚柠掌心沾了池塘的水,滑腻腻的,带着两道苍白的划痕,她缩了缩纤薄的肩膀,往周默川身边靠了半步。
“有点,害怕。”柚柠回答。
如果不是刚才靠近池塘险些坠落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惊慌,柚柠也不知道自己怕水。
被周默川这样一问,她才觉出自己清醒之后一直有意无意的避开能蓄水的设备。
譬如她从不用浴缸洗澡,有大浴缸的地方也会让她觉得窒息。
今天之所以靠近池塘,是因为那些锦鲤实在太漂亮了。
“你怎么会怕水?”周默川狐疑道,“初中的时候不是还参加过游泳队的比赛?”
柚柠眨眨眼,眼神里都是迷茫,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很多丧失记忆的人都还会保留生理的反射性记忆,譬如有的人会弹琴,哪怕丧失记忆之后依然手到擒来。
柚柠也是这样,她的绘画天赋并没有因为丧失了一段记忆就消失,她熟悉颜料、运笔的方法以及各类技巧。
没道理记得一部分又忘了一部分,哪怕是忘了,也不至于会害怕。
方驰这时也跑了过来,问柚柠,“没事吧?怎么吓成这样?”
“还记得你出事时的事吗?”周默川忽然问。
柚柠的小礼服被曾脏了,她用手抹了抹,低着头说,“很冷,不舒服,晕乎乎的,咳嗽。”
那是她关于病中的全部回忆。
“怎么了?”方驰也奇怪,“有什么不对劲吗?”
当时柚家并没有对外公布柚柠因为什么突然病倒,只知是突然发了高热。
周默川摇摇头,对柚柠说,“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没有衣服。”今天是来给爷爷过生日,柚柠不记得自己另外带了衣服过来。
“有的。”周默川回答。
柚柠不好意思的笑笑。
前阵子一直带柚柠看新房,添置家具和生活用品,有次和柚柠在外面吃饭汤汁弄在了衣服上,自那以后周默川都会视情况多带一套备用。
方驰惊讶于周默川的细心,到底是男人,他可从来不知道周默川还有这样的一面。
三人往大堂走,方驰嘴里没个闲,挤着柚柠往周默川身边靠,嘴上还说:
“墨川对你可真好啊,我都没见他对别人这么好过。”
柚柠也不反驳,一边缩着肩膀躲方驰一边笑,“嗯嗯,可好了。”
这时服务生迎面走过来,“周总,有人找。”
说罢,那人往旁边让开一步,三人便见到姜樱站在远处。
方驰狠狠蹙了下眉。
柚柠脸上的笑也淡了,抿了抿唇,勉强对姜樱露出个礼貌的微笑。
唯独周默川,他一脸平静,仿佛早有预料姜樱会来一般,不高兴也不气恼,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更接近于麻木。
“看到她,你高兴吗?”方驰贱贱的问。
周默川没回答。
“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吗?”方驰又说,“因为你们的关系很畸形,所以怎么相处都不和谐,都会很奇怪。”
“爷爷的反对不是没有道理。”方驰叹息着拍了拍柚柠肩膀,示意他们两个先走,“有时老人言真的要听一听。”
柚柠看了眼周默川,又看看门口站着的姜樱,低着头跟上方驰。
她盯着礼服前的一片脏污,心想周默川这次又会走很久。
可才迈出几步,周默川就叫住了她,“在这等着,衣服在车里,我去拿。”
说完便朝门口走过去。
姜樱手里拿着很多礼品袋,是来给爷爷送生日礼物。
“我直接进去爷爷一定不高兴,所以就在这等你。”姜樱不知等了多久,双手手背冻得发红,鼻尖也红红的,看着分外委屈。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周默川接过礼品说,“有心了,待会一起进去坐。”
周琛虽然不喜欢姜樱,但喜庆的日子,他也不会伸手去打笑脸人。
从前每年的生日周琛也都说过不让姜樱到场,可她每年都来,今年却只委委屈屈地等在外面。
周默川全当看不懂姜樱的心思,将礼物放进车里,拿出装柚柠衣服的袋子。
“走吧。”他招呼姜樱。
姜樱却立在原地不动,红着眼睛看人,“三个月,你答应我的,不会反悔的对吗?”
周默川点头,“不会。”
姜樱提了提嘴角,笑也沾着苦涩,委委屈屈。
“那我乖乖等你。”她说。
周默川点头。
姜樱乖巧的跟他摆摆手,说先走了,周默川却叫住她,“我出事那天,你怎么会去城南的鱼塘?”
姜樱脸上的笑刹那消失,“怎么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明明不喜欢钓鱼那些安静的活动,怎么这么巧因为心情不好去那里散心。”周默川说。
“嗯。”姜樱勾了勾耳侧的头发,露出冻红耳朵,“你也知道那时候我接二连三被退组,简直要狠上人这个物种了。”
她玩笑似的说,“可一个人看风景太寂寞了,我不喜欢一个人,所以就去了那里,起码还有鱼陪着。”
周默川勾了勾唇,没再说什么,偏头看她身后问,“自己开车来的?”
姜樱点了点头。
周默川说,“回去小心,到家打个电话给我。”
自从把话聊开,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变成了这样,比相敬如宾远得多,只比公事公办多了些微一点亲切。
周默川不抗拒她,但也不愿再陪她演相爱的戏码。
回去的路上,姜樱手心一直流汗,心跳很快,脊背却阵阵发寒。
她忍不住给柚顔青打去了电话,开门见山的问:
“你对周默川说了什么?”
因为柚柠,姜樱替柚顔青求了周默川许久,周默川好歹在最后给了柚家一条活路,只不过柚顔青再也别想走上艺术这条路。
可这个结局柚顔青并不满意,两人之间原本就脆弱的关系也几欲垮塌。
“我说什么?”柚顔青的声音带着几分醉醺醺的含糊,“现在还没,不过我正在琢磨,怎么和周默川揭穿你的真面目。”
“柚顔青!”姜樱恨声喊道,“你们柚家能有今天,没被赶出容城,是我在顶着压力为你们求情。”
“谁稀罕你的求情。”柚顔青握拳垂了一下桌面,“我要柚柠,我要柚柠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