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团子是个和柚柠有些像的小狗。
但它比主人聪明。
见到主人被欺负会张牙舞爪的想要进攻，发现对方比主人厉害又会蔫儿回笼子里，绝不做以卵击石的傻狗狗。
大概是它的恐惧和懦弱深得黎艳那位独裁者的心，所以在柚家时，柚柠身边的狗都一个个离开了，只有它活着。
从前每一次柚柠挨了打，觉得自己就要陷入沉睡再也醒不过来时，团子就会坚持不懈的将她舔醒。
它甚至还会将自己的晚饭留给柚柠，用小脑袋推到柚柠旁边，摇着尾巴汪汪的叫上几声。
可就是这样聪明的一只小狗，今天却犯了傻。
或许它也能感受到，如果柚柠上不来，以后就永远都不能再见了。
柚柠原本已经绝望，甚至不再留恋这个世界，可这会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连踢带踹，竟挣脱开了女人的束缚。
她手脚并用地向上游，在湖面上挣扎而出时却失去了团子的位置。
“团子..”
下雨了，雨幕打在柚柠湿漉漉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团子！”她大喊着。
来不及吸入足够的氧气，柚柠重新潜入湖里，直至一口气用光想再探出头换气时，脚踝重新被拖住。
她发着烧，挣扎和反复入水的动作早就将她的体力耗光了。
柚柠眼前愈发的黑，连天幕的昏暗都再也看不见。
手腕忽然被大力抓住，柚柠昏昏沉沉将要晕过去时，看到了周默川的脸。
“周默川！”夏志远和一起赶来的人都站在堤坝边上为周默川捏了把汗。
周默川差点在水里溺死的事在容城不是秘密，夏志远更是知道周默川为了克服怕水，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后来为了逼自己克服还学了游泳，可学会之后就再也没下过水。
在场有不少会水的，可周默川却一刻也等不了，更不放心将柚柠的生命假手于人。
“去照顾爷爷！”周默川大口喘息着喊。
柚柠再醒来已经是五天以后。
这五天之内她恍惚的睁了几次眼，周默川都在。
像现在这样，一手托着她，一手撑着额角，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谈不上狼狈，但看着消沉。
托在掌心的手指微微一动，周默川立刻睁开了眼睛，“醒了？”
他眼底微微发黑，嗓子哑得厉害。
柚柠还记得溺水的事，缓慢的转动脑袋，像是在找什么。
周默川做了次深呼吸，又咬了咬后槽牙才又哑声开口，“团子，找到了。”
柚柠虚弱的攥了一下周默川手掌，脸上多了点笑意，“真的？”
“那它在哪呢？”柚柠想起身，但浑身没力气，又跌回床上，只能期盼的看着周默川说，“想它了。”
是团子拼了命的想拽她上岸，这才让她重新产生了求生的意志。
周默川避开柚柠的视线，垂眸时拧眉，双手捧住柚柠的手在脸上贴了贴，“它去了另一个世界。”
“柚柠。”
周默川初次感受到语言的苍白，他小心谨慎的斟酌着，依然觉得每一个字说出口都太凶了，因此他尽量让语气显得温柔，“宝宝。”
饶是如此，掌心的手依然一寸寸失去了温度。
让她喊妈妈的人要杀她，陪着她四年的小狗，她唯一的家人，死在了那场谋杀里。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一无所有，怎么命运还是可以从她身上剥夺走那么多，让她那么疼。
“柚柠，做错了什么吗？”柚柠很慢的眨了眨眼，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没入鬓边，刺骨的冰凉，“柚柠，哪里做错了？”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带着团子离开，结果一定会不一样。
柚柠抬手盖住眼睛，低声的抽咽起来，“为什么，连柚柠的小狗也要带走。”
“不是你的错。”周默川起身，他弓着背，小心擦掉柚柠眼角的泪痕，指腹轻触她的脸颊，生怕再把人弄疼了，哄着，“不是你的错。”
任何的语言在此刻都是苍白的，周默川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陪着柚柠，等她情绪发泄的差不多，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
“姜樱和高磊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周默川温声说，“没事了。”
柚柠恍惚间看到的那两道黑影是高磊和周琛。
高磊当晚在附近小区里见朋友，姜樱得知周琛又要坏她好事，就让恰好在附近的高磊将周琛带走，两方撕扯下周琛差点心脏病发。
如果不是夏志远当晚调取了小区门外的监控，看到爷爷离开的方向提前追了上去，正巧见到高磊和爷爷厮打在一起，爷爷恐怕也凶多吉少。
柚柠神色木讷的盯着天花板，事实上从她知道带她走的女人是姜樱的生母开始就不想继续再往下听了。
她无疑是爱周默川的，可她今后在爱周默川的每一天里，都需要记得，周默川的爱人试图杀掉她，她的小狗因此失去了生命。
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陪着她，没想过离开她的团子，再也回不来了。
上一次姜樱叫人开车撞她，将她丢去离家很远的地方，周默川也没有让姜樱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即便被警方带走，周默川也一定有很多办法保护姜樱，不叫他喜欢的人受伤。
那谁来替她和小狗讨个说法，求个公道呢？
“爷爷没事？”柚柠唯一想确认的就是爷爷的状况。
“情况稳定，不过医生还是建议手术。”周默川说，“手术安排在后天。”
柚柠点了点头，侧过身闭上了眼睛。
身体有些力气，柚柠就去看了爷爷。
爷爷那晚追着她走了很远的路，如果不是他看出情况不对搬来救兵，她恐怕也要死在那晚了。
“吓着了吧？”爷爷用没打点滴的手摸摸柚柠的脸。
柚柠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别的都没关系，想你好起来。”
爷爷笑着叹息，团子的事他已经知道了，除了后怕，他恨姜樱恨的牙痒痒，“你放心，一定不让咱们家的团子平白这么死了。”
“爷爷已经找了律师，把他们一个一个抓进去关！”爷爷拍着柚柠的头顶说，“好孩子，你受委屈了，爷爷知道团子对你来说的意义就好比家人，你一定很难过。”
爷爷明早就要做手术，柚柠本来没想在老人家面前哭哭啼啼，不想让爷爷再为她忧心。
可听爷爷这样说，柚柠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从前受的委屈，让墨川用一辈子补偿给你，好不好？”
年龄大了，小手术也有风险，虽然医生说成功几率很大，但周琛惦记两个孩子，不肯错过机会叮嘱：
“除了小川爸妈出事之外，我好久没看到小川急成那个样子了，他喜欢你，爷爷看得出来，可爷爷也知道你一定对他很失望。”
喜欢你。
柚柠没想到从周琛口中听到周默川喜欢她时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恐惧。
是真的喜欢吗？还是在为了姜樱骗她？
周琛长叹一声，“能不能答应爷爷，再给小川一次机会？”
柚柠抿着唇没出声。
这时夏志远忽然带着一摞检查报告进了门，他一脸喜气洋洋，像是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恭喜。”夏志远看看周琛，又看看柚柠，笑道，“您孙媳妇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