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耳热,欢声笑语,裴府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就连下人的脸上也都喜滋滋的。
侯爷这些年似乎老了很多,连以往高大的身躯都有些许佝偻,幸亏有大小姐和姑爷豁朗的个性陪着,现在日夜惦念的三小姐也回来了,以后这裴府就都是平稳顺遂的安逸日子咯。
裴翊带着俩人去往收拾好的住处,她特地安排妹妹的院落和自己以及父亲挨着,中庭那边是父亲的起居政务所在,往右便是裴墀的住处,再往右便是裴翊一家。
水生一路打量一路赞叹------“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云门建筑高大壮阔,凸显的是江湖宗门的威严和神秘,但裴府是王公府邸,展现的是高门显贵的精致和气派,宏峻堂宇,重轩复道,斋室轩院曲折,假山池沼变幻,间或花草繁茂,古树虬然,可见裴翊的的用心布置和打理。
裴墀两只耳朵,塞满了水生的啧啧称赞和姐姐的激昂介绍,两人一唱一和,情绪都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姐姐胳膊肘碰碰她:“怎么样,老三?我忙乎了好久迎接你回来,咱爹当年那些赏赐我结结实实的花了一些,待会看看新房间喜欢吗?”
进了轩敞院落,廊下等候多时的丫鬟们施礼整齐说着恭迎三小姐回家。
踏入房门,水生就又啧啧起来,她惊奇又小心地摸摸看看,赞道:“我见过最讲究的房间就是沈师叔的,但这里比他的贵气多了,哝哝哝,这个,”她指着那盆两尺多高的红珊瑚,“沈师叔那盆只有这个的一半。”
裴墀注意到了顶棚的彩绘以及檀木嵌钿螺的屏风上都有海棠,她浅浅笑着:“姐,谢谢你,我很喜欢。”。
姐姐开心地嘴角压不住,能从冷淡坚硬的妹妹的这里听到这句话,自是成就感满满。
她的手被姐姐拉住:“明天试试新衣服新首饰,我还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永都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和水生就先吃好喝好玩好,其他任何事都先放着。”
“我也有份吗,裴姐姐?”水生惊喜的问道。
“当然有,你以后可是裴家三小姐的贴身使女,这三小姐的任何往来场合,都得你陪着呢。”
裴墀嘴角勾起一层冷笑:“林芸和的好日子可要到头了。”
“什么?裴三回来了?”林芸和手里的银丝宫扇猛地停住了摆动。
“是,小姐,我下午去裴府打探了,确实回来了,侯府上上下都欢喜着呢。”丫鬟瑞雪听到消息就来报了。
宫扇“啪”的一声摔在桌案上:“有什么可欢喜的?那裴三又傻又疯,在外面治了那么多年都没治好,现在就这么回来了,这跟放出一条疯狗有什么区别?”
“听裴府的下人说,那三小姐已然好多了,所以才接回来的。”
林芸和的心头一阵烦躁:“这裴翊本来就厚颜无耻的很,现在又加上一个疯妹妹,以后岂不是更让人恶心了。”
她不受控的想起来裴三的阴冷生硬,听说这疯子为了治病健体还习得了一身武艺,这不是回来个魔头吗?林芸和的下唇被咬出一道深深地牙印儿。
“瑞雪,给三小姐备礼!”
永都的人情往来都是闻风而动的,毕竟是抚宁侯府,所以各家都遣人送去了贺礼恭喜三小姐病愈回府,但裴府放出话三小姐喜静就不对外设宴庆祝了,因此礼物都一一送还了。
只有相府的礼,裴墀让人留了下来,她听到下人转达说这是林大小姐特地送给三姑娘准备的。
三层黑漆描金荷花纹的妆奁盒,裴墀和姐姐里里外外都打开检查了遍,什么异常都没发现,的确就是个贵重的妆奁盒而已。
“林芸和......”裴翊摇摇头,“不可能突然转性啊。”
一旁的秋桂咬咬唇:“大小姐,那林姑娘有话带给三小姐。”
唔? 两位主子同时转头看向她。
秋桂一脸憋气:“她说.....她说让裴三小姐没事多照照镜子,好好梳妆打扮,乡下风大,不要灌坏了脑子皴皱了面皮。”她跺脚道,“这什么人啊,说话比村野婆子还刻薄。”
裴翊阴了脸:“这个林芸和,我就说她一点都不会变。阿墀,别理她,她才是被酸风吹坏了脑子!”
裴墀无所谓道:“她要是变了,我以后的日子可就太闲了。水生,把这妆奁拿着,好东西。”
烛火渐暗,侯府进入了安静的夜晚。
“哎,你听听,林芸和现在越来越不顾忌什么礼数了,我都觉得她像是破罐破摔了!老三刚回来,就让人上门添堵,她是忘了老三当年怎么收拾她的了吗?还敢去招惹阿墀!哪天等我拉不住的时候,我看她怎么哭!”裴翊一边摘着钗环一边跟丈夫说着妆奁的事。
俞熙同连连点头,放下手里的书,过来帮她一边梳顺头发一边说:“娘子所言甚是,她哪里知道夫人的苦心?林芸和小时候也不这样,不知道突然从哪天开始就变得不可理喻了。”
裴翊嗤道:“那不还是因为我强抢拐带她的熙同哥哥嘛!”
“那我下辈子把自己乖乖绑好,你再来抢我行不行?不是你亲自来抢都不行,我只跟你走。”俞熙同把头搁在妻子的头上左右摇晃着,铜镜里照出一对脑袋。
“下辈子我不能换个人嘛?生生世世都是你那还不烦吗?”
“哎,夫人,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了我马上改,反正裴家的软饭我觉得还挺香,吃定了!”
裴翊扑哧乐了出来,果然自黑还得正主下场才有意思。
笑完她换了个口气,叹道:“林芸和那是没见到现在的老三,她如果见了就明白要照照镜子的怕是她自己了,哎,你看,阿墀出落得多标志!不是我夸自己的妹妹,人堆里一眼准能先看到她。”
俞熙同点点头:“老三越看越像母亲,和大哥也有些像。”
裴翊一把抓住丈夫:“是不是,是不是?当着父亲的面我都不敢讲,但我好几次看到爹瞅着老三会愣神,他一定也想到了母亲和大哥。唉,不知道爹爹怎么安排阿墀以后的路,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照顾她一辈子的。”裴翊伤感的低下了头。
俞熙同把她的头扶起来,让她后仰到自己的怀里,温柔地说:“放心吧,还有我,我答应过大哥一定会照顾好你和妹妹,我绝不会对裴顼食言!”
他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绵柔温热的吻,轻曼的夜风婀娜的在绮窗丝幔之间穿行,仿佛耳畔的嘤咛呢喃,燥热的空气将那明亮的镜面蒙上一层湿润的浮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