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氏议事厅内,青铜烛台上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曳,将防风小怪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当传音符在掌心炸开消息时,他手中的玉杯“哐当”一声坠地,整个人如被抽去筋骨般瘫倒在雕花椅上。
“族长!”长老们慌忙的上前去搀扶。
“这下全完了!峥儿这个逆子,我只让他带人去把西陵玖瑶绑来要挟相柳,谁准他擅自刺杀了?”此刻他的眼神里全是绝望。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皆是摇头叹息。
其中一人望着满地碎玉,声音低沉如丧钟:“九命相柳是大荒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怎么可能被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给牵绊,以前我们管不住他,现在更不可能,放弃吧族长。”
防风小怪颤抖着摸向袖中破碎的玉佩,指腹抚过裂痕,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随后缓缓的擦去眼角的泪水,喉间发出沙哑的哽咽:“想不放弃......又能如何?等峥儿养好伤,便把族长之位传给他吧......”
话落,他将目光投向门外,“我这一生三个孩子,死的死伤的伤......许是当年对他母亲的见死不救,让他心里十分怨恨我,这也是老天降下的惩罚......罢了,罢了!你们都出去吧!
此时夜风穿堂而过,熄灭了最后一盏烛火。
黑暗中,唯有防风小怪的啜泣声与玉佩坠地的轻响,在空荡荡的议事厅里回响。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两人在轩辕城待到春暖花开,方才启程前往清水镇。
当小夭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站在清水镇的城墙上时,蝉鸣正穿过青石板路,惊起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相柳则把她揽在怀中,银发被夏日的微风吹起,指尖无还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的城主印 —— 三个月前,玱玹将这座承载着他们初遇记忆的小镇赐作封地,如今城门上 “清水镇”三字已被“清水城”所取代,匾额下悬着用冰晶与桃木合制的风铃,正是涂山璟亲手所制,每一片冰晶都雕刻着细密的祈福纹路。
这时,苗圃捧着青瓷碗过来,只见上面漂浮着几朵刚从河里采的睡莲,“阿箬婆婆说,这阵子要多饮玉山的瑶池水熬的莲心汤,才最养神。”
小夭笑着接过,忽然看见相柳望着远处的药田出神 —— 那里种着她从玉山移植的灵草,叶片泛着淡淡的金青色,正是神妖血脉调和的关键。
五日前在玉山,王母亲手将《神农百草经?妖裔篇》递给她,语重心长的嘱咐:“神妖通婚,胎儿血脉如寒潭遇沸鼎,冰火相激难相融,当年听师傅说,你外祖母临盆时,她守在床前整整三十日,用九种神草调和才化险为夷,如今想来,这血脉相融之险,远比想象中的艰难。\"
小夭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的书页,忽然抬眸问道:\"娘娘,若生产之时血脉冲突过剧,可有万全之策?\"
王母望着她眼底的担忧,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招来侍女捧来一方玉匣。
只见匣中躺着枚莹润的玉髓,泛着柔和的光晕:\"这是瑶池千年所结的护心髓,关键时刻能护住胎儿神魂,只是...\" 王母顿了顿,目光转向远处正在折枝的相柳,\"还需孩子的父亲以妖力牵引,双管齐下,方可保平安。\"
小夭将玉髓贴身收好,感激地看向她:\"多谢娘娘的照拂,但愿此番能平安度过。\"
王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黑发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淡淡的回应:\"去罢,玉山永远是你的退路。\"
此刻,她握着从玉山带回的青瓷药瓶,瓶身刻着西王母亲绘的木樨纹,触手尚温,仿佛还带着娘娘的关怀与祝福。
而青丘木樨园的回廊里,金桂开得正盛,甜香裹着厢房飘出的苦艾味,在暑气里漫成一片。
相柳安静地立在她身侧,银发被夏风轻轻吹动。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冰魄草,叶片冰冷刺骨,还带着极北之地的霜寒气息。
这灵草是他连夜奔波千里采来,只为给涂山璟调理身体做药引。
昨日,涂山家的管事匆匆赶来,言辞恳切,满脸焦急,恳请小夭为涂山璟诊治。
小夭没有丝毫犹豫,心中牵挂着他的病情,决定前往相助。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她便与相柳赶去了涂山家在清水镇的宅子。
两人踏入院子时,正撞见涂山璟被侍女搀扶着起身,月白长衫松垮地挂在他骨瘦如柴的肩头,发间的玉钗歪斜得几乎要坠落。
“别起来。” 她快步上前按住涂山璟的肩膀,指尖触到嶙峋的肩胛骨时,心中不由的一紧。
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此时竟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这让她的心里是越发自责,若不是自己,他也不至于被玱玹活生生的拔掉尾巴。
相柳则立在廊下,眼眸扫过榻边未喝完的药碗 —— 只见汤汁发黑,表面凝着层油膜,显然是药效相冲。
他袖中的冰魄草突然发出细微嗡鸣,与涂山璟紊乱的灵脉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涂山璟苍白的唇角勉强勾起一抹浅笑:“连累你特意跑一趟。”
话音未落,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溅在了小夭的衣袖上。
小夭见状,慌忙掏出帕子想要替他擦拭,却被相柳一把拦住,:“蠢货,把青丘那些迂腐的方子给扔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开了涂山璟的衣袖,只见腕间脉络青紫如蛛网,蔓延开来,相柳皱着眉说:“木系灵脉被金毒侵蚀,还喝补阳的汤药,是想提前入葬?”
小夭则迅速取出从玉山带来的银针,神色凝重的说:“璟,忍一忍。”
话落!灵力顺着针尾注入,当第一针扎入曲池穴时,涂山璟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相柳突然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灵力化作冰丝游走于经脉,将乱窜的金毒逼向了指尖,三枚淬毒的细针 “叮” 地弹出,落在青砖上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王母给的还魂露。” 她倒出晶莹的液体,与相柳递来的冰魄草汁混合,药香混着冰寒之气弥漫开来,涂山璟却偏过头不想接受:“留给你和孩子... 我的伤...”
“闭嘴。” 相柳突然捏住他的下颌强行灌药,“你敢死在清水城,我就把你青丘的祠堂给拆了。”
药碗见底时,涂山璟的睫毛轻颤。
他望着小夭鬓角的汗珠,又看向相柳染血的指尖 —— 方才渡力过猛,妖族特有的咒印在银发间若隐若现。“谢谢。”
当暮色爬上窗棂时,小夭重新写好药方,特意用朱砂在末尾画了朵木樨花:“每日三次,用极北雪水熬煮。”
相柳则是起身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转身在廊下布结界,冰魄草的蓝光暴涨,与木樨花香绞成了密网。
小夭出来时,他已隐入了阴影。
临走前,她将安神香塞进了涂山璟的手中:“里面是西王母给的安神香,睡前点上一支,好好休息。”
涂山璟则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的说:“这次多亏了相柳,替我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