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见王栓柱没了动作，偷偷从双臂中间的缝隙往外看。
王栓柱此时正靠在门边抽烟，看都没看他一眼。
烟雾缭绕，强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敢轻易动作，只能老老实实缩在地上。
这会儿他想起了，李保荣对自己的恭维，夏美对自己的温柔小意，那种被捧上云端的感觉，这辈子都难忘。
与其一直在王栓柱身边伏小做低，当牛做马，还不如出去。
李保荣可说了，他们厂子的背后，可是港城大老板，钱多得撒都撒不完。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赚大钱了，强子突然觉得硬气了不少。
不就是一个王拴柱嘛，有什么可怕的？
可强子是家中老大，从小被要求照顾弟妹，繁重的家庭压力，让他学会了给自己留退路。
所以，即便此刻他已经决定了要和李保荣站在一起，面上却是不显。
他挣扎着起身，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哥，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话。”
说罢，他愣了几秒，试探着问，“厂子那边，能不能先别说。”
王栓柱将没抽完的烟扔在脚下，抬脚狠狠碾上去。
半晌，他抬起头，深深看了强子一眼，想起那天他坚持离厂去推销胶带，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他身边。
那时，他就认定了强子是他一辈子的兄弟。
他这人念旧，不管是什么，时间久了，都舍不得放手，东西是，人也是。
可事实证明，没有什么能跟他一辈子。
王栓柱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做了决定，“强子，你的事儿，我可以暂时不跟厂里说，但是你也知道瞒不了多久的。”
他停顿了一会，见强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就大概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
出于多年的兄弟情义，他好心提醒道：“这事儿可大可小，你早点跟厂里坦白，说不定还有余地，否则，要是闹到派出所去，你丢工作是小事，搞不好还要蹲笆篱子。”
强子的脸色变了，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开什么玩笑？
他现在可是李保荣那里的香饽饽，就算华兴要送他去派出所，李保荣肯定也会帮他摆平的。
再说了，他背后还有港城富商呢！
有什么可担心的？
虽然心里没当回事儿，可强子脸上还是一副感激的模样，“我知道了，哥，谢谢你提醒我，我会尽快跟厂子说的。”
王栓柱跟强子相处多年，这人上没上心，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作为兄弟，他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强子哥！”外面传来女人的叫喊声。
强子立刻伸出脑袋，四处张望，脸上都是急切，扭头看向王栓柱时，竟多了些不耐烦。
王栓柱见他在屋子里晃了一圈，最后竟然在镜子前停下。
强子对着镜子捯饬了半天，扭头朝着王栓柱敷衍道：“哥，我有事儿，先走了！”
“你……”
【小心点】三个字压在喉咙口，被重重的关门声挡了回来。
*
杜云峰这些天一直在问王栓柱生产工艺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王栓柱每次都咬死还没查出来。
他在心里给了强子时间节点，如果时候到了他还不说，那自己就没必要替他遮掩了。
杜云峰瞧着王栓柱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张嘴就想骂，奈何小侄女还总在旁边捣乱。
妈的，烦死了！
眼看着经销商那边退货的越来越多，李保荣这几天嚣张得都快舞到自己眼前了。
再这么下去，杜云峰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气死。
好在林向东那边带来了好消息。
李保荣为了壮大自己的声势，特意把所有合作的经销商还有销售人员安排在同一天拿货，还请了舞龙舞狮的队伍在厂门口表演，时间就在两天以后。
杜云峰得了消息，也来不及等司机回来了，跨上自行车，立刻马不停蹄，直奔家属院，把消息告诉姜柠。
姜柠刚才正因为傅然不肯吃饭，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通火，严格说起来，这还是姜柠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发火。
所以，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心里复盘，是不是自己太凶了，把孩子都吓哭了，想着一会儿回去还是要好好哄一下。
以至于杜云峰说话时，姜柠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杜云峰见她这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越发没底了，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姜同志！”
姜柠刚才虽然在走神，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听，知道杜云峰着急，她赶紧解释，“杜厂长放心，我这边都安排好了，过两天会准时过去，你也回去准备一下。”
她想了一瞬，接着道：“让王师傅也过去，他们的东西虽然跟我们像，但肯定有差别。”
杜云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声答应着。
心里有了底，回程的时候，杜云峰踩自行车都轻松不少。
*
两天后。
泰丰（李保荣的厂名）门口，挂满了红色条幅，上面几个烫金大字格外惹眼。
“热烈欢迎全国各地经销商莅临本厂”
厂区两边的树上系满了红色绸带。
门口那一大片空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
舞狮队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上窜下跳，舞得虎虎生风。
早在几天前，李保荣就让人满城宣传，说是泰丰产品大会，可以领免费的糖果和糕点。
最后还会有抽奖活动。
因此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此时，才早上九点，泰丰门口就挤满了人，工作人员不时出来撒撒糖果，送点糕点。
人群一边看着舞狮，一边抢地上的糖果，场面好不热闹。
这会儿，李保荣正恭敬地现在办公室里。
他的对面正是容宁和宋嘉敏。
宋嘉敏瞅了眼外面喧闹的人群，撇了撇嘴，白眼几乎要翻上天，“一群穷鬼，几个糖就抢成这样，内｜地人是都穷得没饭吃了吗？”
李保荣看着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心里飘过一万匹草｜泥｜马！
容宁被她毫无长进的样子搞烦了，拧了拧眉心，岔开话题，“嘉敏，我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