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朝阳将城市镀上一层金色。
手机屏幕显示小林刚发来的消息：
「气象预报显示阿尔卑斯山区未来三天有暴风雪。」
身后传来脚步声。
张鹭白穿着我为他准备的黑衬衫——
比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合身多了——
走到餐厅，沉默地坐下吃早餐。
\"睡得好吗？\"
我明知故问。
昨晚他翻来覆去的声音连隔壁的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张鹭白头也不抬，用叉子戳着盘中的煎蛋：
\"嗯。\"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天用单音节词回答我了。
自从我拒绝按原计划出发后，他就开启了这种幼稚的\"冷战\"模式——
如果对人类医生而言，板着脸不说话也算冷战的话。
\"伤口还疼吗？\"
我故意凑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药膏的味道。
\"不。\"
\"数据分析有新进展？\"
\"没。\"
我抿唇忍住笑意。
他这副模样活像只被强行洗澡的猫，明明气得要死，却不得不忍受我的靠近。
\"那就好。\"
我施施然起身，\"我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吃饭。\"
张鹭白终于抬头，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去哪？\"
\"约会。\"
我漫不经心地整理袖口，\"林牧约了我三次了，再拒绝不太礼貌。\"
他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的管家会按时送午餐来？\"
\"当然。\"
我微笑，\"还有药。记得全部吃完。\"
走出公寓，我立刻拨通小林电话：\"取消今天所有安排，我要去实验室。\"
\"但您刚才说...\"
\"谎话。\"
我干脆地说，\"张医生的研究资料备份在哪儿？\"
两小时后，我站在张鹭白的私人实验室里，翻阅着他未完成的笔记。
大部分是专业术语和数据，但有一页引起了我的注意——
潦草地画着阿尔卑斯山脉的地形图，旁边标注着几个日期：15日、30日、45日...
间隔正好半个月。
月相周期。
我心头一紧。
张景明发现的洞穴入口，很可能只在特定月相时才能进入。
而下一个窗口期是...
三天后。
手机震动，是管家发来的消息：
「张医生拒绝午餐，要求见您」
我挑眉。
这么快就忍不了了？
回到公寓时，张鹭白正站在阳台上，背影挺拔如松。
听到开门声，他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约会愉快？\"
他语气平淡，却掩饰不住话里的刺。
\"非常。\"
我放下包，\"林牧是个有趣的谈话对象。\"
\"是吗。\"
他冷笑，\"聊什么？AI医疗还是高尔夫球？\"
\"你。\"
我走近他，\"我告诉他，有个固执的病人不肯好好养伤，非要往暴风雪里跑。\"
张鹭白的表情凝固了。
阳光照在他脸上，那道疤痕呈现出淡金色，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
\"我不是你的病人。\"
他声音低沉，\"也不是你的囚犯。\"
\"当然不是。\"
我微笑，\"囚犯可没有这么好的客房服务。\"
他猛地站起来，身高优势让他不得不低头看我：\"裴傲青，你到底在玩什么游戏？\"
\"游戏？\"
我假装思考，\"嗯...叫'确保我的投资不把自己作死'？\"
\"我不是你的投资！\"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右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三年！整整三年！现在真相就在眼前，你却——\"
\"却什么？\"
我打断他，突然严肃起来，\"却让你养好伤再去冒险？却查清楚暴风雪预警？却发现陈教授死前打往瑞士的那个电话来自一家叫'血月生物科技'的公司？\"
张鹭白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比你谨慎，医生。\"
我走向书桌，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文件，\"血月生物，注册于瑞士楚格，主营'生物记忆存储技术'。创始人一栏是空的，但近三年资金往来都指向同一个账户——陈世安。\"
张鹭白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走到我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肩膀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手臂。
\"还有这个。\"
我打开另一份文件，\"你父亲笔记中提到的日期，我查了月相。15日、30日...都是满月。而下一个满月是——\"
\"三天后。\"
他轻声说，黑眼睛里闪烁着恍然大悟的光芒，\"洞穴入口只在满月时开启？\"
\"很可能。\"
我合上电脑，\"所以你看，我不是在拖延，而是在等最佳时机。\"
这是个半真半假的谎言。
我确实在等满月，但更多是因为...
享受这种平凡相处的琐碎时刻。
张鹭白沉默了很久。
阳光在我们之间流淌，将空气都染上了温暖的金色。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柔和了许多：\"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
我挑眉，\"看你拖着伤手硬要提前出发？\"
他嘴角微微上扬：\"也许。\"
\"固执。\"我轻哼。
\"彼此彼此。\"
他反击，眼中终于又有了那种熟悉的光芒。
我们相视而笑，某种无言的默契在空气中蔓延。
\"所以，\"张鹭白打破沉默，\"三天后？\"
\"三天后。\"
我点头，\"前提是你好好养伤，按时吃药。\"
他做了个夸张的投降手势：\"遵命，裴小姐。\"
当晚，我独自在书房整理装备。
银质匕首、特制手套、抗UV面霜...
血族亲王重返故地需要的特殊物品。
正当我清点完毕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
张鹭白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杯热茶：\"管家说你没吃晚餐。\"
\"不饿。\"
我迅速合上行李箱，但为时已晚——
他的目光已经落在那些银器上。
\"中世纪武器收藏？\"
他挑眉，递给我一杯茶。
\"家族爱好。\"
我接过茶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人类的体温总是这么灼热吗？
张鹭白没有追问，只是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新月：
\"我查了血月生物的资料。他们最近三年一直在收购阿尔卑斯山区的地产，正好在你...我父亲发现的坐标附近。\"
\"巧合？\"
我啜了口茶，是安神的洋甘菊。
\"医学不相信巧合。\"
他转身，黑眼睛在灯光下深不见底，\"裴傲青，无论那里有什么，都可能是危险的。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我轻笑，放下茶杯走到他面前。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亲爱的医生，危险是我的中间名。\"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
张鹭白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但他没有后退。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许久，直到他轻声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人类。\"
\"为什么？\"
我心跳加速，但表面依然平静。
\"直觉。\"
他微微低头，我们的鼻尖几乎相触，\"你太...完美了。像幅精心伪装的画。\"
他的敏锐超乎想象...
\"睡吧，医生。\"
我后退一步，打破这危险的氛围，\"养精蓄锐。三天后见分晓。\"
张鹭白点点头，转身离去。
在门口，他停顿了一下：\"晚安，裴傲青。谢谢你的...关心。\"
门关上了。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胸口。
阿尔卑斯山的积雪在满月下一定很美。
而这一次，我不再是被囚禁的血族，而是手握主动权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