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八一小说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让让!让让!麻烦借过!真对不起!”

我的声音被后台通道里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彻底淹没,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沸腾的滚水,连个涟漪都没激起来。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汗味、劣质发胶的甜腻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油墨和纸张混合的怪味——那是刚印出来的节目单。光线昏沉,只有几盏白炽灯泡在头顶嗡嗡作响,挣扎着投下惨白的光晕,把晃动的人影拉得又长又扭曲。

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手机屏幕固执地亮着,老板的咆哮仿佛还带着唾沫星子,透过冰冷的文字狠狠砸在我眼球上:“林晓!那份审计底稿立刻!马上!给我送到客户手里!现在!立刻!超过半小时,你明天不用来了!” 每个感叹号都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十岁,在一家不上不下的会计事务所里挣扎,每天淹没在报表和数字的海洋里,薪水勉强糊口,升职遥遥无期,像一头被鞭子抽着转圈的驴。这破班,随时可能丢掉。我死死攥着手里那个硬邦邦的蓝色文件夹,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是我在这座庞大城市里赖以生存的、摇摇欲坠的根基。

我像一枚被强力弹弓射出的石子,不顾一切地在狭窄、堆满杂物的通道里横冲直撞。视野里全是晃动的后脑勺、颜色各异的演出大褂下摆、还有堆在墙角的道具箱子。汗水顺着鬓角滑下来,痒痒的,我也顾不上擦。

就在通道即将拐向侧幕条出口的当口,一个敦实、穿着深蓝色暗纹大褂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个门帘里闪了出来,正好挡在我冲刺的路径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哗啦”一声脆响,像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

我的额头结结实实撞上了一堵带着体温和柔软弹性的“墙”,巨大的反作用力让我眼冒金星,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脚下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绊——完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天旋地转间,我挥舞着双手徒劳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只捞到一把空气。

“哎哟喂!” 一个带着浓重河南腔、又惊又痛的男声在头顶炸开。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屁股着地,尾椎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手里的蓝色文件夹脱手飞出,里面的纸张像一群受惊的白鸽,“哗啦啦”地散开,铺了一地。更糟糕的是,被我撞到的那个人也显然没站稳,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地向旁边倒去,慌乱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旁边的桌子——

“啪嗒!”

桌上一个敞着盖子的墨水瓶应声而倒。浓稠、漆黑的墨汁像一条充满恶意的毒蛇,猛地蹿了出来,精准无比地泼洒在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深蓝色暗纹大褂的前襟上!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后台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几十道目光,带着惊愕、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们身上。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墨汁还在大褂昂贵的丝绸面料上贪婪地、无声地洇开,迅速吞噬着那些精致的暗纹,留下大片狰狞刺目的、湿漉漉的漆黑污迹。那污迹的形状,像一个咧开嘲讽笑容的鬼脸。

我瘫坐在地上,尾椎骨的疼痛完全被眼前这灾难性的一幕淹没了。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血液似乎瞬间涌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那个穿着被毁大褂的人——岳云鹏,他先是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前襟那片触目惊心的墨迹,又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看狼狈坐在地上的我,脸上的表情像慢放的电影镜头,一点点从茫然过渡到震惊,最后定格为一种混杂着滔天怒火和巨大心疼的扭曲。

“我……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岳云鹏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憨厚笑容、显得人畜无害的圆脸,此刻因为愤怒和心疼而绷得紧紧的,脸颊的肉都在微微颤抖。他指着自己胸前那片还在缓慢扩大的墨渍,手指抖得厉害,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怒火而拔高、发尖,带着明显的抖音,穿透了后台死寂的空气:

“你!你走路不长眼睛啊!你赔!我这大褂!你知道这料子多金贵吗?你知道这暗纹是师傅托人从苏州带回来的吗?你知道今儿晚上我要穿着它上台吗?!啊?!”

他的河南腔此刻听上去不再亲切,反而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的神经上。每一个“你知道”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下来。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太急了!我……” 我语无伦次,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试了两次都失败了,反而更显狼狈。散落的文件就在手边,可我现在哪还顾得上什么审计底稿、什么老板的咆哮?

“对不起?!对不起管用吗?” 岳云鹏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像一只气炸了的河豚,他跺了跺脚,那样子又滑稽又可怕,“你拿什么赔?啊?你赔得起吗你?!”

周围看热闹的目光更灼热了,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蝇般嗡嗡响起。我的脸烧得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恐惧、委屈、还有被当众羞辱的难堪交织在一起,在胸腔里翻腾,几乎要把我撕裂。

“哎哎哎!嘛呢嘛呢!后台吵吵什么?马上开场了都!” 一个清亮、带着点京腔的年轻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种试图安抚场面的圆滑。

我循声望去,只见郭麒麟穿着一件素色的练功服,分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惯常的、营业式的温和笑容,目光迅速扫过地上狼狈的我、散落的文件、岳云鹏胸前那刺眼的墨渍,以及岳云鹏那气得通红的脸,心里大概就有了谱。

“师哥,消消气,消消气!” 郭麒麟很自然地站到了我和岳云鹏之间,隔开了岳云鹏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他先是拍了拍岳云鹏的肩膀,又弯腰把我散落在墨迹边缘、还算干净的几张文件捡起来,递还给我,动作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特有的、恰到好处的客气和疏离。“这位姑娘,没摔着吧?快起来说话。”

他转向岳云鹏,语气带着明显的安抚和提醒:“小岳师哥,你看这事儿闹的,这位姑娘也不是存心的。咱这大褂是可惜了,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您的活儿啊!您压轴呢,观众都等着呢!您赶紧让服装组的想想辙,看能不能临时处理一下,或者……实在不行,赶紧换一件备用的?” 他巧妙地转移了焦点,把火烧眉毛的演出推到了前面。

岳云鹏被郭麒麟这么一提醒,似乎才猛地想起正事,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他低头又看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大褂前襟,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还是把满腔的怒火和对大褂的心疼硬生生咽了回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郭麒麟,你处理!我……我先去想办法!”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这事没完”的警告,然后猛地转身,带着一身低气压和那片刺目的墨迹,脚步沉重地朝服装间的方向快步走去,背影都透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郭麒麟松了口气,这才真正转向我,脸上那营业式的温和笑容淡了些,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无奈:“这位小姐,您看这事儿闹的。我师哥那大褂……唉,确实挺麻烦的。要不您先留个联系方式?或者……” 他目光扫过我手里紧攥着的文件夹和散落的其他文件,“您这好像也有急事?”

“联系方式……” 我喃喃重复,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留联系方式?等着岳云鹏或者德云社来找我索赔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大褂?我一个月的工资够不够赔个袖子?老板催命一样的短信还历历在目,眼前这烂摊子更是深不见底。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理智。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我有急事!非常急!回头……回头我一定联系你们!” 我语速飞快,几乎是喊出来的,根本不敢看郭麒麟的眼睛,也顾不上地上那些散落的、可能沾了墨迹的文件了。我像一只被烫到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也顾不上尾椎骨还在隐隐作痛,抱着那个已经皱巴巴、内容物也残缺不全的蓝色文件夹,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挡在前面看热闹的人,朝着侧幕条通往观众席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身后似乎传来郭麒麟“哎,您等等……”的声音,还有几声低低的哄笑,但都被我奔跑带起的风声甩在了脑后。

冲出侧幕条,外面观众席巨大的喧哗声浪扑面而来,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脚步不停,像逃命一样穿过昏暗的侧廊,推开沉重的安全门,一头扎进外面沉沉的夜色和微凉的晚风里。

夜风一吹,额头上冰冷的汗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完了。工作可能保不住了。那件天价大褂……我拿什么赔?岳云鹏那张气得发红、眼神凶狠的脸不断在眼前闪现。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像一张湿透的毯子,紧紧裹住了我,让我几乎窒息。我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走着,霓虹灯的光怪陆离在泪眼中模糊成一片晃动的色块。怎么办?去哪里?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是老板。我盯着屏幕上那个跳跃的名字,手指僵硬,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像追魂的咒语。

最终,在手机快要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我颤抖着划开了接听。

“林晓!你死哪儿去了?!底稿呢?!客户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老板的咆哮声瞬间穿透耳膜,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我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滚烫的耳朵。后面一连串的怒骂和威胁,我已经听不清具体内容了,只感觉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头顶。

“王总……对、对不起……我……我路上……出了点意外……” 我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

“意外?!什么意外能比客户重要?!我不管你是被车撞了还是掉沟里了!半小时!我再给你最后半小时!见不到底稿,你明天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电话那头传来“啪”的一声巨响,是电话被狠狠砸在桌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冷酷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我紧绷的神经。我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上,夜风吹得我浑身冰凉。工作……真的悬了。那件大褂……怎么办?岳云鹏最后那个凶狠的眼神……我感觉自己像个走投无路的溺水者。

不知走了多久,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护城河边。浑浊的河水在昏暗路灯下泛着死寂的光,缓缓流淌。河边的长椅上零星坐着几个沉默的人影。我找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颓然坐下。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尾椎骨的钝痛、被当众斥责的羞辱、对失业的恐惧、对天价赔偿的绝望……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我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起初是无声的抽噎,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黑暗和寂静像是唯一的庇护所。我哭得昏天暗地,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恐惧和茫然都倾倒进这无言的夜色里。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似乎流干了,只剩下胸腔里空荡荡的钝痛。我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被冷风一吹,紧绷绷的难受。茫然地看着黑黢黢的河面,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要不……跑吧?离开这座城市?换个地方,换个名字,重新开始?反正工作也快没了,也赔不起那大褂……这个念头像水草一样缠绕上来,带着一种诱人的解脱感。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了起来,发出幽幽的白光,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微信提示音。

谁?老板?还是催命鬼一样的同事?

我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点开了屏幕。

微信通讯录那一栏,赫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张有点模糊的侧脸照,光线昏暗,但依然能认出那标志性的圆脸和小眼睛,嘴角微微向下撇着,带着点莫名的委屈和……疲惫?

备注信息只有一行字,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绪:

“小岳岳:你赔不起大褂,赔我顿饭总行吧?”

手指悬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微微颤抖。河水的微腥气息和城市夜晚特有的、混杂着尾气的尘土味钻入鼻腔。护城河对岸,巨大的霓虹广告牌不知疲倦地变换着色彩,将破碎的光影投在污浊的水面上。

岳云鹏。

这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视网膜上。他不是应该暴跳如雷,或者通过什么律师函之类的正式途径来找我索赔吗?怎么会……加我微信?还发来这样一条……带着点别扭、甚至有点荒诞的“索赔”请求?

赔顿饭?

巨大的荒谬感冲淡了之前的恐惧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毛茸茸的不安和警惕。他想干什么?鸿门宴?把我骗过去当面羞辱?或者……拍下我痛哭流涕求饶的样子发网上泄愤?毕竟,我毁了他那么贵重的大褂,还是在演出前!他刚才在后台那要吃人的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

指尖悬在“通过验证”的按钮上方,犹豫不决。拒绝?拉黑?然后彻底消失?那个逃跑的念头再次顽强地冒出来。可……能跑到哪里去?老板那边已经判了“死刑”,这份工作横竖是保不住了。但这座城市,我住了快十年,熟悉每一条地铁线的拥挤,熟悉楼下早点摊油条的酥脆……真要放弃这一切,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逃走吗?

河对岸的霓虹灯光诡异地闪烁了一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冰凉。心底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好奇,像黑暗里钻出的一缕细芽,顽强地顶开了沉重的恐惧和逃避的念头。

他……到底什么意思?

鬼使神差地,指尖落下,轻轻点在了“通过验证”上。

几乎是下一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小岳岳:“在?”

言简意赅,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生硬。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河畔微凉的空气灌入肺腑,稍微压下了一点慌乱。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迟疑地敲打。

我:“……在。岳老师,实在对不起!今天的事,我真的……”

字还没打完,对方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小岳岳:“地址。”

我:“???”

小岳岳:“请你吃饭的地方。我饿了。”

我盯着屏幕,彻底懵了。他请我吃饭?剧本不对啊!这走向……是不是过于离奇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陷阱?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属于相声演员的独特幽默感?

指尖悬在键盘上,打不出一个字。拒绝?似乎显得我太不识抬举,而且……那件大褂的赔偿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答应?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之际,第三条消息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抵达。

小岳岳:“别磨叽。王府井,东来顺。一小时后。敢不来,我就去你公司门口拉横幅讨债。”

后面还跟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呲着大牙的“微笑”表情。

这……这算是威胁吗?还是……另类的“邀请”?拉横幅讨债……以他的知名度和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再加上德云社的“群众基础”……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来,比夜风还冷。

去公司?公司……我猛地想起老板最后那通电话。半小时见不到底稿就滚蛋。距离那通电话,何止半小时?工作……大概真的没了。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感,混合着对那未知“鸿门宴”的忐忑,猛地涌了上来。反正都这样了,还能糟到哪里去?

我咬咬牙,指尖带着点自暴自弃的颤抖,敲下回复。

我:“好。东来顺。一小时后见。”

发送。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重新融入夜色。我靠在冰冷的河堤栏杆上,望着远处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感觉像被卷入了一场荒诞离奇的漩涡。赔一顿饭?岳云鹏……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府井的夜晚,是永不落幕的光影喧嚣。巨大的广告牌流淌着炫目的色彩,人潮摩肩接踵,空气中充斥着各种食物的香气、鼎沸的人声和商场里飘出的流行音乐。我裹紧了单薄的外套,逆着人流,艰难地走向那家挂着古色古香牌匾的“东来顺”。铜锅涮肉的独特香气已经隐隐飘来,勾得胃里一阵空虚的蠕动,但我此刻完全没有食欲,只有一颗心在胸腔里七上八下地乱撞。

远远就看见门口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同色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帽子压得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标志性的小眼睛,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汹涌的人流。是岳云鹏。他把自己裹得像个准备接头的地下党。

他看到我走近,那双小眼睛眯了一下,朝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就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我赶紧跟上。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古色古香的装潢,温暖的灯光,人声鼎沸。浓郁的羊肉汤锅香气和麻酱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服务员穿着传统服饰穿梭忙碌。岳云鹏显然熟门熟路,低着头,脚步很快,径直穿过热闹的大堂,走向最里面一个相对僻静的、用屏风半隔开的小雅座。

“坐。” 他拉开一把椅子,自己先坐了进去,位置背对着大部分视线。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闷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依言在他对面坐下,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服务生很快拿着菜单过来。岳云鹏没摘口罩,只是抬手指了指菜单,又指了指我,对服务生含糊地说:“她点。老样子,锅底和麻酱先上。” 服务生似乎认识他,见怪不怪地点点头,把菜单递给我,又麻利地转身去准备了。

空气有点凝滞。铜锅还没端上来,只有两杯白开水冒着丝丝热气。我垂着眼,不敢看他,目光落在深红色的桌布上繁复的刺绣花纹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开场白。是先道歉?还是直接问大褂怎么赔?

“摘了吧,这儿没人拍。” 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闷,但似乎没那么紧绷了。他抬手,动作利落地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了那张此刻在网络上拥有极高辨识度的脸。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眼前的岳云鹏,和后台那个怒发冲冠、脸颊气得通红的形象判若两人。脸色有些疲惫,眼底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嘴唇微微抿着,没什么表情,但之前那股子要吃人的戾气确实消散了,只剩下一种沉沉的、带着点倦怠的平静。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个……” 我鼓起勇气,声音发紧,“岳老师,今天的事,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我……” 我顿了顿,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知道那件大褂对您很重要,我……我虽然现在可能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我可以打欠条!我一定会想办法赔给您的!” 这是我一路走来反复斟酌过的、最卑微也最现实的方案。

岳云鹏放下水杯,那双小眼睛终于抬起来,正视着我。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残留的一丝不快,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探究和一点点……无奈?

他没接我赔偿方案的话茬,反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跑什么?”

“啊?” 我愣住了。

“在后台,郭麒麟刚过去打圆场,话还没说完,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眼神却紧紧锁着我,“怕我吃了你?还是怕赔钱?”

我的脸瞬间又烧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桌布。“我……我当时真的吓坏了……而且……而且我老板一直在催命一样打电话……那份文件很重要……我……” 我语无伦次,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工作可能……也丢了。” 最后几个字,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

“哦。” 他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正好服务生端着热气腾腾的铜锅和几大盘红白相间的羊肉片过来了,麻酱、腐乳、韭菜花等蘸料也一一摆好。升腾的热气和浓郁的肉香暂时冲淡了尴尬紧绷的气氛。

“先吃饭。” 他拿起筷子,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吃饱了再说。”

他动作熟练地夹起几片鲜嫩的羊上脑肉,在滚沸的清汤里快速地涮了几下,肉片瞬间变色蜷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他夹起一片,在自己那碗调得浓稠喷香的麻酱料里滚了一圈,然后——放到了我面前的碟子里。

“尝尝。这儿的肉不错。” 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我们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我彻底懵了。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不是来声讨赔偿的吗?怎么变成给我夹菜了?我看着碟子里那片裹满酱料、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羊肉,又看看对面已经开始自顾自涮肉、吃得一脸满足的岳云鹏,大脑彻底宕机。鸿门宴……是这样的吗?

“愣着干嘛?吃啊!” 他抬眼瞥了我一下,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催促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什么事,填饱肚子再说。”

那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家常的理所当然,瞬间击溃了我紧绷的神经防线。一天没吃东西的胃袋适时地发出一阵响亮的抗议。

管他呢!死也做个饱死鬼!我像是被那肉香蛊惑了,破罐子破摔地拿起筷子,夹起那片羊肉,狠狠塞进嘴里。

鲜、嫩、香!麻酱的醇厚、腐乳的咸鲜、韭菜花的辛香完美地包裹着羊肉本身的鲜美,在舌尖轰然炸开。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下,瞬间安抚了叫嚣的胃,也奇异地抚平了一些惶惑不安。

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种诡异又莫名和谐的气氛中度过。岳云鹏似乎真的只是来吃饭的。他话不多,偶尔指点我哪种肉涮几秒口感最好,哪种蘸料怎么调更地道。他吃得很快,很专注,甚至带着一种……发泄式的狠劲儿?好像要把什么不顺心的事都嚼碎了咽下去。

大半盘羊肉下肚,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红润了一些,之前那股沉沉的疲惫感似乎被热气驱散了些。他放下筷子,长长地吁了口气,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这才重新看向我,眼神平静了许多。

“饱了?”他问。

我点点头,胃里暖暖的,精神也放松了不少。之前的恐惧消散了大半,但疑惑更重了。

“那件大褂,”他终于主动提起了那个沉重的话题,我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是师傅去年送的生日礼。苏州定制的云锦,上面的暗纹是请老师傅手工盘的金线。”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下去。云锦?手工盘金?完了,这价格……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今晚演出,我本来要穿它上台说《汾河湾》的。”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结果,你也看到了。”

“岳老师,我……”我艰难地开口,嗓子发干。

“郭麒麟后来跟我说了,”他打断我,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点审视,“他说你看起来吓坏了,抱着文件跑得飞快,像后面有鬼追。还说……你摔那一下,看着挺疼?”

我没想到郭麒麟会跟他说这个,一时语塞,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我那会儿,是气疯了。”他靠在椅背上,声音低了些,带着一种事后的坦诚,“那大褂,是我第一次收到师傅送那么贵重的礼,意义不一样。而且马上要上场……你是没看见,后来服装组手忙脚乱给我找备用的,差点没赶上。”

我能想象那个兵荒马乱的场景,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真的对不起……”

“行了,对不起说八百遍了。”他摆摆手,显得有些烦躁,但又不是冲着我,“这事儿,要说全是你的错,也不公平。后台本来就乱,通道窄,堆的东西也多。”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你老板后来……真把你开了?”

话题转得太快,我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嗯。催命的文件没送到,客户那边……估计黄了。” 说出这个事实,心口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

岳云鹏沉默了几秒,那双小眼睛盯着翻滚的铜锅汤底,似乎在思考什么。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语气变得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那大褂的事,算了。”

“啊?”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算了。” 他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向我,眼神平静,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不用你赔了。”

巨大的震惊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张着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不用赔了?那件价值不菲、意义非凡的大褂?就因为我丢了工作,看起来可怜?

“为什么?”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岳云鹏拿起桌上的水杯,又喝了一口,避开了我直直的目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杯壁,像是在组织语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语气有点生硬,带着点习惯性的别扭,“一件衣服而已。脏了就脏了,洗洗……或者,收起来得了。师傅那儿……我再去磕头认错呗。”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再说……看你那会儿跑得鞋都快掉了的样子……还有刚才说起工作……啧,算我倒霉,也……算你倒霉。扯平了。”

“扯平了?” 我喃喃重复,巨大的不真实感让我脑子发晕。一场足以压垮我的灾难,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就因为“扯平了”?

“不然呢?” 他挑眉,那点熟悉的、带着点“贱嗖嗖”的劲儿又回来了,“难道真让你去卖血?还是让我去你公司门口拉横幅?丢不丢人?”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有,但更多的是茫然和一种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好像……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浑?或者说,他的“浑”底下,藏着一种奇怪的、笨拙的……柔软?

“行了,这事儿翻篇了。” 他放下水杯,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利落,仿佛刚才那个有点别扭的瞬间从未发生过。“吃也吃了,账也清了。走吧。” 他站起身,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又把自己裹成了那个地下党。

我如梦初醒,慌忙跟着站起来。

他走到前台,动作很快地结了账。我下意识地想去掏钱包,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说了我请。”

走出东来顺,王府井的喧嚣热浪再次裹挟而来。他站在霓虹灯闪烁的光影下,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小半张脸,回头看了我一眼。

“以后走路看着点。” 他闷闷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点教训的口吻,却又没什么真正的责备意味,“……别再撞别人身上了。”

说完,不等我回应,他转身,低着头,迅速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那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略显敦实的背影,很快就被人潮吞没,消失不见。

我独自站在原地,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空气里还残留着东来顺麻酱的香气,胃里是暖的,心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留下一个酸酸涩涩、又带着点奇异暖意的印记。

一件价值连城的大褂,一顿莫名其妙的涮肉,一个戛然而止的句号。

岳云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新八一小说推荐阅读:混迹诸天,学无止境火影:从天而降落入柱间怀里考仙慧根超级难!成绩震惊修真界异能:逗比不小心成了最强家族修仙从天尊赐福开始我有一个恶毒女配群疯了!治好男主残疾后他以身相许想要过得好,发疯少不了林溪与陈丽的古墓惊魂快穿之愿望达成手册李晓慧的穿越集垂死病娇惊坐起,炮灰竟是我自己我在修仙界造反了重案组不养闲人四合院之学会当老六特种兵之神话人物技能提取家族修仙:从青元陈氏到举族飞升你我本无缘,全靠我砸钱崽崽逃回家后,五个哥哥疯狂宠斗罗之日月光华清冷将军养妻日常邪不压朕龙珠:超级孙悟天身为龙族的我才不要拯救世界!仙侠奇缘之花生灵安心如梦谢利和陈珠珠美女集团冒险故事韩娱:从女团出道开始霸榜热搜快穿:大佬他总是喜欢她六零团宠:养姐成大佬!穿越古代农女翻身了墨爷的三胞胎和他们的神棍妈妈帝皇侠在爱情公寓之世界大乱炖我嫁过去就暴富了惊我居然能看见鬼惊悚:魅力无限,女诡非要缠着我美城警事:怀州之子通房揣崽死遁,毒舌世子急疯了!重生后高冷前夫和疯批亡夫打起来麻了,修真大佬在末世被迫当团宠小师妹重生发癫,全宗门瑟瑟发抖回眸已是人生人在奥特,开局获得地球意志馈赠千金归来:妹妹的马甲有点多师兄,这样真的有助修行么?四合院:相亲相爱一家人剑道初心午夜诡话:通灵心理师快穿:玩脱了,被疯批变态们围堵从垃圾区开始
新八一小说搜藏榜:重生嫡女之摄政王的绝品狂妃快穿!呸,论狗娘娘可是专业户定个小目标,两年成为特级咒术师皇上请放手:本宫累了黎夜道饲犬蔺总带娃盼妻归听心声逆风翻盘,我是人间小福宝离婚后,全职太太潇洒炸了理赔没商量四合院:想要钱,我先送你几个亿纨绔凰妃冠宠天下甄嬛传之华妃倾城穿越,我苟死坏女人!修仙家族:罗氏仙族高甜重生,顾总宠妻无下限午夜超惊悚小故事大镜主掌心欢重回末世,携手共白头金瓯无缺:穿越金国当皇后步仙梯双生:灵纪快递小哥与芯片女炮灰军嫂撩军爷,随军养崽样样行惊!全能妖孽小师叔她成神了嗨,有兴趣做渣男吗第五人格:我的角色来自船新版本听闻,复婚后,军阀大佬不早朝!娇妻在上,恶少别急一只鬼的自我养成手册抢亲,被迫臣服妈妈立正向前冲将门弃妇?她是本王的心上月凤族荣耀大异变之后,从拾荒开始发家致富改嫁渣夫他小叔,贱男贱女都跪下综:首席她在异世放飞自我从庆国太子李承乾开始称尊从汉东开始,小豪的名义!捡了个儿子,旺我桃花鬼面王爷罗刹妃我只是个小妖精啊!第一大佬癫了!他拐跑了邪神!穿书后我宠冠六国嫡女掌家豪门盛宠:霸道boss缠上身大宋的最强纨绔子弟霸道小女娘,天天弄哭侯府小娇夫王爷每日一跪,王妃今天原谅了吗
新八一小说最新小说:燃情掉你心怀凡人道碑重生七零,神医娇妻的虐渣日常我本来很爱你!百战百胜,从晋西北到长津湖!综漫:从斗罗V截胡唐三开始,纵横诸天从海贼开始做最自由的人诡愿:大学生除灵手册洪荒后传之天门原神:转生成为大慈树王的二女儿命定重启,资本家小姐下乡成团宠每天一个稀罕物搬空亲生父亲祖产,与假千金下乡山阴传:江山美人谋劫火红缨:我的师兄是病秧子纵宠她我在九门为非作歹的日子灶神的味觉:庶女厨娘逆袭录万人迷反派禁止触发Debuff黄山里的鬼故事重生之影后小美归来快穿:这修罗场还能更修吗?末世盘中餐妈妈打钱三个亿,我搞科研成首富漂亮炮灰在悬疑修罗场杀疯了海贼王之咸入你心快穿:病美人不想被疯批强制爱我也不想破案,可尸体围着我转德云小趣事上交全部家产,资本家大小姐海岛随军捉鬼007,我要去考公噬灭纪元夜塔集老祖宗们围观我的现代生活极致甜溺:夫人又在找郁总贴贴反派也要活下去!大佬他勾栏做派,咸鱼后妈别想跑师傅,徒儿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大小姐弃养穷校草后,又被缠上啦七零前夫不回家,我转头嫁给长官斗罗:我靠偷听心声让大佬们真香心声泄露后:满朝文武爱上吃瓜我靠赚取功德值带飞全家我偏要做这天下共主南方有鱼华南无你剧情荒诞无比快穿之在甄嬛传沉浸式宫斗将军的替身新娘海上恐怖事件报告,真千金的靠山已回国!数理化修仙:我靠制造业统一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