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板在掌心烫得发疼,我松开林疏桐的手腕时,她指尖还沾着冷却管上的结晶。
苦杏仁味混着甜腻的瑞芬太尼气息钻进鼻腔——这味道和三年前陆小柔尸检报告里的麻醉剂配比完全吻合。
“看这里。”林疏桐的声音压得极低,她举着紫外线灯凑近结晶。
光斑扫过的瞬间,幽蓝的结晶突然泛出蜜色纹路,仿佛某种沉睡的记忆被唤醒。
我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那些菱形的纹路在紫外线下像被激活的密码,每一道折角都带着刻意的工整。
空气里弥漫着冷却液挥发的微弱嘶响,像是某种隐秘的倒计时。
吸附板突然剧烈震颤,蓝光从边缘窜出来,精准咬住结晶的一角。
我喉结动了动,三年前在案发现场漏看的细节突然涌上来——护工队刘芳交来的排班表,15号那天的签名笔压轨迹,和这菱形纹路的起伏弧度……完全重叠。
“是镜像。”我脱口而出,手指已经摸向腰间的工具钳,金属冰冷的触感让我稍微镇定。
林疏桐的呼吸顿了顿,她袖口里的手术刀轻轻抵在我手背:“冷静,管路里有电磁干扰。”但我已经听见金属咬合的脆响——冷却管的接头被我强行掰开,铜芯上的蚀刻痕迹在紫外灯下显形,是个缺了一角的五角星。
“缺口角度……”我眯起眼,余光瞥见林疏桐白大褂口袋里陆小柔的袖扣在发光。
那枚带血的袖扣是三年前在碎尸现场找到的,当时我误判为凶手遗留,现在才发现,袖扣内侧的划痕,和这五角星缺口的弧度严丝合缝。
“指向刘芳衬衫第三颗纽扣。”林疏桐突然低声说。
我抬头,正撞上她发亮的眼睛——她不知何时摸出了载玻片,将结晶刮下少许放在加热管旁。
丙泊酚的雾气腾起时,加热管表面的电磁波频率突然跳变,在手机屏幕上显出一串乱码。
“3:1的配比。”她的手指在乱码上快速点按,“麻醉剂的浓度比,正在通过电磁波传递信息……像是记忆编码。”
楼梯间的脚步声突然变重。
这次不是皮靴,是细高跟碾过碎玻璃的脆响,带着点刻意放轻的拖沓。
空气中浮尘微微扬起,带着陈旧设备特有的铁锈味。
林疏桐的瞳孔在紫外线灯下缩成针尖,她迅速收起载玻片,白大褂下摆扫过我手背:“刘芳。”
“沈警官怎么对废弃设备感兴趣?”熟悉的女声从转角传来。
我侧过身,看见刘芳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上来。
她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第三颗纽扣——那是颗镶水钻的珍珠扣,在紫外线下泛着和五角星缺口一样的冷光。
“这里连老鼠都饿死了。”她笑的时候嘴角只扯动右边,左脸的肌肉僵着。
我盯着她的左手,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护工站看见的排班表——所有签名都是右手写的,但压痕显示用力的是左手。
左利手伪装签名,和冷却管上的镜像纹路,终于对上了。
“但管路的铜锈层下……”我摸出分样筛,卡进加热管缝隙轻轻一挑,一块泛黄的设备标签应声落地。
林疏桐蹲下身,借手机光读出日期:“2020年5月8日。”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那是陆小柔遇害前三天。
刘芳的高跟鞋停在两步外。
我能听见她吞咽口水的声音,混着冷却管里麻醉剂挥发的嘶嘶声,仿佛毒蛇在耳畔吐信。
林疏桐突然碰了碰我手背,她的瞳孔模拟器在掌心亮起微弱的蓝光,扫过结晶表面时,折射出的光斑在墙上投出模糊的轮廓。
“沈警官?”刘芳的左手还在摩挲纽扣,“要帮忙吗?”
我盯着她衬衫第三颗纽扣的反光,那光正好映在五角星缺口的位置。
林疏桐的模拟器蓝光突然变强,我看见她睫毛颤了颤,指尖在我掌心写了个“跑”字。
楼梯间的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警笛声——是支援到了东侧楼。
刘芳的脸色瞬间发白,她的左手猛地攥住纽扣,水钻刺进皮肤,渗出一点血珠。
“沈墨。”林疏桐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紧绷,“结晶的镜像折射角度……”
她的模拟器蓝光突然刺破黑暗,在冷却管上投出一个菱形光斑。
我看着那光斑与结晶的纹路完全重合,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不是巧合,是有人用麻醉剂结晶做镜子,把十年前的秘密,照进了现在。
刘芳突然转身往楼下跑,高跟鞋声乱成一片。
我拽着林疏桐追过去,吸附板还在发烫,袖扣在口袋里硌得生疼。
林疏桐的模拟器蓝光在我们身侧晃着,像把刺破黑暗的刀,而刀的另一头,正指着更深处的阴影。
刘芳的高跟鞋在楼梯转角处打滑,金属扶手被她攥得发白。
我拽着林疏桐的手腕往下冲时,她后颈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耳后淡青的血管——那是刚才紫外线灯扫过时,我瞥见的异常。
“沈墨!”林疏桐突然挣开我,白大褂下摆扫过台阶上的碎玻璃。
她的右手扣住刘芳的左肩,指甲几乎掐进布料里:“别动。”刘芳浑身一僵,左半边身子像被抽了筋似的往下坠。
林疏桐猛地扯开她护士服领口,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涌出来——刘芳左肩锁骨下方,一道暗红色灼伤疤痕呈放射状蔓延,纹路像极了加热管的排列图。
“地下手术台的无影灯。”林疏桐的声音发颤,“三年前我在器官移植黑作坊见过,高温灯头离皮肤三十厘米持续照射……”
刘芳的左手突然掐住她手腕,指甲盖泛着青灰——那是长期接触麻醉剂的中毒反应。
我摸出检测仪抵住刘芳后腰,红光扫过加热管表面时,屏幕上的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
“23:59。”我捏紧检测仪,掌心沁出的汗把金属外壳浸得发凉。
三年前陆小柔的尸检报告在脑子里翻涌——她的脑干残留异常电磁波,当时我以为是仪器误差。
现在曲线的衰减轨迹,和她脑内残留的波形……完全重叠。
“记忆回路要崩溃了。”我扯断加热管的绝缘层,黑色胶皮下露出细如发丝的光纤,“林法医的录音里说‘真正的移植载体’——”
“在指纹里。”林疏桐突然松开刘芳的手腕。
她的指腹擦过刘芳左手食指,沾了半片干涸的血渍:“你总用左手按指纹锁,对吧?”刘芳的瞳孔剧烈收缩,我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吞掉什么秘密。
“周明远说……”她突然笑了,右边嘴角扯得比左边高,“只要帮他伪造排班表的签名,就能找到陆小柔的记忆。”话音未落,她的高跟鞋跟猛地砸向我手里的检测仪。
金属碰撞声刺得人耳鸣,飞溅的碎片擦过林疏桐的脸颊,在她脸上划开一道血口。
“接住!”林疏桐甩出紫外线灯,光斑精准罩住那些碎片。
我眯起眼——碎片的晶相结构在蓝光里泛着细密的网格,和三天前在护工站看到的排班表15号签名墨水……完全重合。
“她用含酸性成分的墨水伪造签名,墨迹腐蚀纸张纤维时,把记忆编码刻进了纸纹里。”她舔了舔嘴角的血,“就像现在,用金属碎片销毁证据。”
刘芳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左手不受控制地去摸衬衫第三颗纽扣。
水钻在她掌心压出红印,我这才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少了半截——断口齐整,像是被精密仪器切断的。
“移植载体……”我喃喃重复林法医录音里的关键词,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楼梯间的警笛声更近了,刘芳的脸在红蓝光影里忽明忽暗。
她突然转身冲向安全出口,可刚跑两步就踉跄着扶住墙——刚才被林疏桐扯松的护士服滑下来,露出腰间一道月牙形疤痕。
那形状,和陆小柔尸检报告里记录的……取肾切口完全一致。
“抓住她!”林疏桐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狠劲。
我正要追上去,裤腰上的静电吸附板突然发烫。
那是三年前陆小柔送我的生日礼物,说是“能吸住所有被遗漏的痕迹”。
此刻它正剧烈震颤着,吸附面紧贴着我的后腰——有什么金属物件,正在楼梯下方的阴影里,朝我们逼近。
我摸向吸附板的手顿住了。
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我看见一道冷光闪过——是手术刀。
刀刃上的裂痕像条扭曲的蛇,在黑暗里泛着幽蓝的光。
刘芳的尖叫突然卡在喉咙里,她望着那道寒光,脸上的慌乱变成了恐惧。
林疏桐的手搭上我后背:“那是……”
“清道夫的刀。”我低声说。
吸附板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几乎要挣脱皮带扣。
刀刃的裂痕走向,和三年前碎尸案现场遗留的……完全吻合。
警笛声撞破楼梯间的窗户时,那道寒光突然消失了。
我望着刘芳瘫软在墙角的背影,又摸了摸发烫的吸附板——这次,我不会再漏掉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