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女儿想请父皇赐李公子一块金牌,能随时入宫……”
说到这里,乾月儿声音又小了下去,生怕别人听见,又生怕别人听不见。
“就当是谢他解我心意。日后,女儿也好向他请教诗词。”
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蹩脚。
大殿中,一瞬间落针可闻。
请教诗词?谁信啊!
这分明就是少女怀春,想找个由头天天见情郎!
张敬的老脸黑如锅底,捏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大皇子乾明更是气得差点捏碎了杯子。
他们费尽心机设下的局,不但没让李玄身败名裂,反而成了他平步青云的阶梯!
这块金牌,分量太重了!
这代表着公主的认可,甚至可以说是未来的驸马候选!
御座上,乾元帝先是一愣,随即再次爆发出一阵爽朗大笑。
“好!好!准了!”
他对自己女儿这点小心思洞若观火,非但不恼,反而乐见其成。
“来人,取朕的如意金牌来,赐予李玄!”
内侍不敢怠慢,匆匆捧来一个紫檀木盒。
木盒打开,一块通体赤金,雕刻着祥云游龙纹路的金牌静静躺在其中。
这可不是普通的出入宫禁令牌!
如意金牌,见牌如见公主,可在宫中大部分地方畅行无阻!
这赏赐,已经不是恩宠,而是天大的体面!
李玄站在殿中,成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他面上古井无波,躬身行礼。
“草民,谢陛下隆恩,谢公主殿下厚爱。”
他双手接过金牌,入手微沉。
这块金牌,是通天的梯子,也是催命的符咒。
接了,就等于把自己绑在了公主这条船上,从此成为大皇子、二皇子等所有势力的眼中钉。
可他有的选吗,当着皇帝和公主的面,他敢说一个“不”字?
他将金牌收入怀中,动作从容不迫。
角落里,乾平端起酒杯,将杯中最后一滴酒饮尽。
酒液辛辣,划过喉咙,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冷意。
他此前已经向李玄释放了足够的善意,甚至愿意不计较李玄和淮安侯府的恩怨。
可现在,李玄接下了这块金牌。
这代表着选择。
在乾平看来,李玄选择了公主,选择了站在皇帝的羽翼之下。
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投靠他的可能。
乾平的眼眸深处,那最后一丝温和也消失不见。
从此以后,李玄这个名字,便从他的可用名单,移到了敌人名单上。
而且,是需要优先清除的那种。
宴会终了。
李玄在一众复杂目光中,一步步走下丹陛。
每个人都在看他,每个人都在想他。
而他谁也没看。
宫门外,一辆不起眼的青顶马车早已静候多时。
石头在李玄出现的瞬间,便拉开了车帘。
“公子。”
他声音低沉,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李玄点点头,弯腰钻入车厢。
车帘落下,隔绝了身后所有窥探的目光。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压过青石板路。
石头早已将宫宴上的事,用最快的渠道传了出去。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拐入一条僻静的窄巷。
就在马车行至巷子最深处时,夜色中,骤然爆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咻!”
一支淬毒的弩箭,携着幽绿的微光。
狠狠钉在车厢壁上,箭簇离李玄的太阳穴不过三寸!
车厢猛地一晃。
李玄却稳坐如山,连端着茶杯的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只是抬眼,看了看那支兀自颤动的箭羽,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来了。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下一瞬,车外杀机四起!
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两侧的屋顶扑下,刀光连成一片,森然的寒意直逼骨髓!
“找死!”
石头那沉闷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怒意。
他没有拔刀,甚至没有离开驾车的座位。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他竟然后发先至,一脚踹飞了身前的车板!
那块厚实的木板,在他脚下,比投石机甩出的巨石还要凶猛,裹挟着千钧之力,迎面撞上一个刺客。
“咔嚓!”
骨骼碎裂声令人牙酸。
那刺客连惨叫都没发出,胸口整个凹陷下去,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当场毙命!
兔起鹘落之间,石头已经如猛虎出笼,冲入了刺客群中。
他就是一尊杀戮机器。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绚烂的真气。
只有最直接、最有效的杀人技!
一拳,砸碎一个刺客的头颅。
一肘,撞断另一个刺客的脊椎。
鲜血喷溅,染红了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
这哪里是什么马夫,这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余下的刺客被他这股悍不畏死的凶戾吓破了胆,攻势瞬间一滞。
而这片刻的迟疑,便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巷子里,很快只剩下血腥味。
石头站在尸体中间,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周围,确认再无活口。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一队身穿黑色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大乾卫,迅速封锁了现场。
为首一人,正是大乾卫指挥使,王城。
王城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最后落在刚刚走出车厢的李玄身上。
他抱了抱拳,声音没有半点波澜。
“大乾卫奉命巡查,惊扰了李公子,还望见谅。”
李玄心里冷笑,这时间卡得未免也太准了。
前脚刺客刚死绝,后脚你们就巡查到了。
这一刻,他脑中那根弦被拨动了。
宫宴上的所有细节,此刻全部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清晰的图景。
好一个乾元帝!
赐予金牌,是恩宠,更是考验。
这一场刺杀,根本就是皇帝默许,甚至就是他安排的一场戏!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对他李玄下手,会是什么后果。
王城和大乾卫的出现,不是救援,而是警告,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李玄现在是他罩的。
李玄脸上不动声色,对着王城微微拱手。
“有劳王指挥使了,剩下这些,就交给你们处置。”
说完,他转身重新回到车中。
马车再次启动,车厢内的李玄靠在软垫上,缓缓闭上眼睛。
他千算万算,还是被乾元帝那老狐狸给算计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