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日子,在太子萧承璟恪守“三日之约”的拜访中,如溪水般潺潺流淌,表面平静,内里却悄然发生着变化。
沈月薇近来胃口不佳,孕吐虽缓解,却总觉口中寡淡。这日午后,萧承璟照例前来,敏锐地察觉她对着张妈妈精心准备的午膳兴趣缺缺,只勉强喝了几口汤。
他没说什么,坐了片刻便告辞。沈月薇以为他公务繁忙,也未在意。
谁知傍晚时分,院门被轻轻叩响。春桃开门,竟是萧承璟身边那位沉默寡言的心腹侍卫,手里捧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食盒。
“殿下吩咐,给沈姑娘送来的。”侍卫言简意赅,放下食盒便退下。
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清亮温润的鸡茸粟米羹,几样清爽开胃的江南小菜,还有一小碟腌制得恰到好处的梅子。羹汤香气扑鼻,粟米软糯,鸡茸细碎,入口温润鲜美,瞬间勾起了沈月薇的食欲。她不知不觉竟将一碗羹汤喝了大半,胃里熨帖,人也精神了不少。
“小姐,这……”春桃惊讶。
沈月薇看着空碗,心中微动。他竟连这个都注意到了?还特意让人做了送来?这份细致入微的关心,与前世家宴上他对她饮食偏好漠不关心的样子,判若两人。
是夜,沈月薇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东宫的寝殿。也是这般胃口不佳的孕中,她辗转反侧,却只换来侍女一句“殿下已歇在书房”。
然而,在梦境模糊的角落,她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夜深人静时,悄然立在寝殿窗外,对着值夜的宫女低声吩咐了什么。
第二日,她的案头便多了一盏加了安神药材的暖胃甜汤,还有几碟她幼时在江南常吃的蜜饯果子。只是那时她沉浸在委屈和怨怼中,只以为是御膳房按例准备,从未深想……
梦境与现实交织,沈月薇醒来时,枕边微湿。窗外月色如水,她抚着安稳了许多的腹部,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或许前世的萧承璟,并非全然冷漠?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关心,是否也曾真实存在过?只是被误解和怨怼蒙蔽了双眼?
萧承璟似乎找到了与沈月薇相处的“新方式”——送书。
他知道她喜欢看书,便隔三差五让人送来一些游记、杂谈、甚至有趣的话本子,都是精心挑选过,内容轻松,绝无晦涩或刺激。有时还会夹带一两本关于育儿、养生的医书,说是“张御医推荐”。
沈月薇起初还有些别扭,后来也渐渐习惯。闲来无事,便在廊下翻看,倒也解闷。
一日,萧承璟来时,见她正对着一本棋谱蹙眉,案上摆着一盘残局,显然是独自琢磨。
“喜欢下棋?”他问。
沈月薇点头:“略懂,打发时间罢了。”前世在东宫,她也曾试图以此接近他,却总被他以“政务繁忙”推拒。
萧承璟在她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孤陪你一局?”
沈月薇微怔,点头应允。
两人对弈,萧承璟棋风稳健大气,步步为营;沈月薇则心思细腻,善于设伏。棋局胶着,沈月薇渐渐沉浸其中,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因一步妙手而眼眸微亮。萧承璟的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她专注而灵动的脸上,看她因棋局变化而流露的真实情绪,竟比处理朝堂纷争更让他觉得有趣。
一局终了,沈月薇以微弱劣势落败,却意犹未尽,脸上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红晕:“殿下棋艺精湛,月薇佩服。”
“你布局精妙,只是中盘稍显急躁。”萧承璟点评道,语气是难得的温和。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中某个角落一片柔软。这样的沈月薇,鲜活生动,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带着怨气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