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似乎也在为舅舅的喜事“助兴”。春桃端上新做的桂花糕和刚泡好的桂花茶,香气四溢。
沈月薇拈起一块桂花糕递给萧承璟:“尝尝,春桃的手艺越发好了。”
萧承璟接过,咬了一口,清甜软糯,桂香浓郁,点头赞道:“确实好。” 他看着沈月薇含笑逗弄女儿的模样,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光,岁月静好莫过于此。那些京城的纷争,皇后的筹谋,三皇子的崛起,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暂时抛开了太子的身份,只做此刻的萧承璟。他坐到沈月薇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安安,让她能腾出手喝茶。安安抓着爹爹的衣襟,好奇地去够他腰间悬挂的、沈月薇之前送的香囊。
“殿下,”沈月薇捧着温热的茶盏,看着随风飘落的桂花雨,忽然轻声问,“若……若我一直想留在江南,你会如何?”
萧承璟逗弄女儿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怀中无忧无虑的女儿,又抬眼看向沈月薇清澈而坚定的眼眸。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无奈,却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意:
“江南的桂花糕很好吃。”他答非所问,随即又补充道,目光紧紧锁住她,“你和安安在哪里过得开心,我便在哪里多待些时日。东宫……永远为你们留着门。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锋芒,“有我在,无人能强迫你们做任何事。你想看四方的天,我便替你守着这四方的安宁。你想经营铺子,我便让这江南商路,无人敢扰你分毫。”
他没有承诺放弃带她回京的念头,却给了她最大的尊重和守护的誓言。他不再执着于立刻将她纳入羽翼之下,而是选择退一步,在她想要的天地里,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
沈月薇看着他,看着这个褪去强势、学会妥协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深沉而无奈的爱意,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暖流。她轻轻“嗯”了一声,端起茶盏,掩去了唇边一丝释然又微涩的笑意。
太子萧承璟的归京,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他甫一踏入东宫,甚至来不及掸去风尘,便命人急召三皇子萧承瑜。
夜,东宫书房。烛火通明,映照着两张相似却气质迥异的脸庞。萧承瑜垂手而立,姿态依旧恭敬,但眼神深处已褪去了往日的怯懦,多了几分沉稳和不易察觉的审视。
“三弟,坐。”萧承璟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亲自斟了一杯茶推过去,“江南一行,感触良多。听闻你在工部干得不错,清淤修仓,惠及民生,很好。”
萧承瑜谨慎地谢过,坐下:“皇兄谬赞,臣弟只是尽本分,不敢居功。皇兄江南之行,想必也……收获颇丰?”他试探性地问,目光扫过萧承璟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江南的温润痕迹。
“收获?”萧承璟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神情,“最大的收获,是明白了何为‘心安之处是吾乡’。”他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直射萧承瑜,“也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看似不争不抢,却能在不知不觉间,得尽人心。”
萧承瑜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谦恭:“皇兄此言深奥,臣弟愚钝……”
“愚钝?”萧承璟轻笑一声,放下茶盏,声音低沉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承瑜,我们兄弟一场,不必绕弯子。皇后娘娘对你青眼有加,是你的造化。但你要记住,这造化背后是什么?是真心爱护,还是……借力打力,养虎为患?”
书房内一片死寂。萧承瑜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没想到皇兄如此直接,更没想到皇兄对皇后和自己的关系洞察得如此清晰。
“臣弟……绝无他念!只愿为皇兄分忧,为父皇尽忠!”萧承瑜慌忙起身,深深作揖。
萧承璟看着他,眼神深邃难测:“但愿如此。记住你的话。做好你的本分,为百姓谋福,父皇和孤都看在眼里。若行差踏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这一夜的谈话内容无人知晓。但自那之后,三皇子萧承瑜在朝堂上行事更加谨慎低调,少言寡语,只在工部事务上兢兢业业,提出的方案却往往更加周全老辣,仿佛背后有高人指点,总能将好事做得更漂亮,将可能的隐患提前消弭。他依旧对皇后恭敬有加,但那份恭敬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