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国子监,演武堂内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兵法推演。巨大的沙盘上,代表敌我双方的小旗犬牙交错。
“北狄主力佯攻雁回谷,实则以精锐轻骑绕行阴山古道,直扑我军粮草大营!此计甚毒!”一位资深教习眉头紧锁,指着沙盘忧心道。
“当如何破解?”另一位教习问道,“分兵救援粮草,则雁回谷正面空虚;不救,则粮道一断,军心必乱!”
堂内众学子议论纷纷,却无人能提出两全之策。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响起:“学生以为,不必救粮草,亦不必惧雁回谷之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坐在角落的陆骐缓缓起身。他身姿挺拔,面容与其兄陆骁有七八分相似,却更显沉静内敛,眼神锐利如鹰隼。
“哦?陆骐,你有何高见?”教习饶有兴趣地问。
陆骐走到沙盘前,手指精准地点在阴山古道的一处隘口:“此处名为‘鹰愁涧’,地势险绝,仅容单骑通过。狄戎轻骑欲速至粮草大营,必经此涧。我军只需派一支五百人的精锐,携带火油、滚木礌石,提前埋伏于涧口两侧高地。待其前队入涧,中军半渡,后队未至之际,以火攻断其后路,以滚木礌石封堵前路,再以强弓劲弩居高临下攒射!狄戎轻骑在狭窄涧道内首尾不能相顾,必成瓮中之鳖!”
他语速清晰,条理分明,手指在沙盘上移动,仿佛早已将山川地势刻入脑海:“歼灭其奇袭精锐,狄戎主力在雁回谷便成孤军,士气必堕!我军再以逸待劳,正面击之,可获全胜!至于粮草……只需在开战前,秘密转移至此处备用营地即可。”他指向沙盘上一个隐蔽的山坳。
一番话说完,整个演武堂鸦雀无声。几位教习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震惊与激赏。此计不仅破解了危局,更是化被动为主动,反设陷阱,将奇袭之敌反手歼灭!
“妙!妙极!”一位白发教习拍案而起,激动得胡须直颤,“攻守易势,反客为主!陆骐,你此计……已深得兵家虚实奇正之精髓!老夫……自愧不如!”
其他学子更是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陆骐。他才多大?竟有如此谋略!
陆骐神色平静,并无骄矜之色,对着教习躬身一礼:“先生谬赞,学生不敢当。此乃学生推演多日,结合北疆舆图及狄戎惯用战法,偶有所得罢了。”他目光扫过沙盘上代表北疆的方位,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和期待。
快了。当他的锋芒足够耀眼,当他的智谋足以让所有人信服,便是他前往塞北战场,与父兄并肩作战。
同时陆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肉包子”了,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不知道有没有人欺负她等等。想完无数种可能性,又推翻了,“肉包子”怎么可能会让人欺负她呢!
于此同时,塞北朔风城里的驼铃声、商贩吆喝声、铁匠铺的叮当声、还有风中隐约传来的军营号角,交织成一首独特的塞北长歌。
突然,长街的喧嚣被一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破开!
“让开!让开!”
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撕裂灰暗天幕的烈焰流星,旋风般席卷而来!
正是朔风城的“小烈阳”——沈昭郡主!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身塞北特有的火红胡锦劲装,窄袖束腰,衬得身姿矫健利落,充满蓬勃朝气。她未戴帷帽,乌黑浓密的长发编成一条粗亮的蝎尾辫,随着骏马的奔腾在身后肆意飞扬,如同一条墨色蛟龙。坐骑是通体漆黑、四蹄踏雪的北地骏马“墨云”,神骏非凡。
少女骑术精绝,她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有飞扬跳脱的明媚与张扬。肌肤是塞北阳光吻过的小麦色,眉眼英气逼人,鼻梁挺直,唇瓣不点而朱。
街角胡饼摊旁,几个穿着半旧皮袄、腰挎弯刀、一看就是本地地痞的汉子,正围着一个抱着孩子的胡人装束的妇人。为首一个身形粗壮、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一脸蛮横,伸手就去抢夺妇人紧紧护在怀里的一个皮质包裹,嘴里骂骂咧咧:“妈的!欠老子的‘平安钱’多久了?!拿你这点破皮子抵债是看得起你!松手!”
那妇人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护着包裹和孩子,用生硬的官话哀求:“巴图尔大哥…再宽限几日…孩子病了…钱都抓药了…” 她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几个地痞哄笑起来,推搡得更起劲,刀疤脸巴图尔更是狞笑着伸手要去捏那妇人的下巴:“没钱?拿你抵债也……”
“住手!”
一声清叱,如同寒冰碎裂,带着凛冽的杀气瞬间穿透嘈杂!
话音未落,火红的身影已至!沈昭甚至没有完全勒停奔马!就在“墨云”疾驰掠过那伙人侧面的瞬间,她身体在马鞍上猛地一个侧旋,腰肢发力,快如闪电!那条一直飞扬在她身后的乌黑蝎尾辫,此刻不再是装饰,而成了她手中最凌厉的武器!
更准确地说,是辫梢紧握在她手中的,那根原本缠在腕间、此刻被内力灌注绷得笔直的——“乌梢蛇皮马鞭!”鞭梢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呜——啪!”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颤的鞭响炸开!
“啊——!”刀疤脸巴图尔伸向妇人的那只手,手背上瞬间皮开肉绽,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捂着手猛地倒退几步,又惊又怒地抬头。
他的几个跟班也吓懵了,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弯刀。
沈昭勒住“墨云”,端坐马上,红衣似血,乌辫垂落肩侧,俏脸含霜,眼神如淬了寒冰的刀锋,冷冷扫过那几个地痞。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战神附体,凛然不可侵犯。
“巴图尔!”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孩子的哭声和地痞的抽气声,带着塞北风沙磨砺出的冷硬,“‘平安钱’收到我爹的治下,变成你们拦路抢劫、欺凌妇孺的保护费了?谁给你的胆子?!”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刀疤脸身上:“带着你的人,滚去城卫所自领二十军棍!再让我看见你靠近这对母子,或者收什么狗屁‘平安钱’……”她手腕一抖,那染血的乌梢蛇皮鞭在空中甩出一个凌厉的鞭花,发出“啪”的脆响,“下次断的,就是你的爪子!”
巴图尔捂着手背,疼得浑身哆嗦,冷汗涔涔。他抬头看着马背上那个明艳如火却煞气冲天的少女,尤其是她腰间那块刻着“沈”字的、象征镇北军无上权威的玄铁令牌,再想想这位“小烈阳”郡主在军营里练出来的本事和她爹沈文松治军的铁腕……所有的凶悍气焰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恐惧。
“郡…郡主!”巴图尔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小的该死!小的糊涂!小的这就滚!这就去领罚!”他再不敢看沈昭,也顾不上手伤,连滚带爬地招呼同样吓傻的跟班,狼狈不堪地挤开人群,朝着城卫所的方向跑去,生怕慢了一步。
沈昭这才冷哼一声,眼中的冰寒稍褪。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走到那惊魂未定、抱着哭泣孩子的胡人妇人面前,方才的冷冽瞬间化作了塞北阳光般的暖意,用带着点本地腔调的胡语问道:“阿依莎婶婶,没事吧?孩子吓着了?”
妇人阿依莎认出是沈昭,眼泪流得更凶,又是感激又是后怕:“小郡主!多谢小郡主!要不是您……”
沈昭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裸子,塞进孩子手里,语气轻松:“给孩子买点糖压压惊。放心,以后巴图尔他们不敢再来了。有事直接去将军府找我,或者找巡防营的张校尉,就说是我沈昭说的。” 她笑容明朗,带着少女特有的爽利。
阿依莎抱着孩子,千恩万谢。
沈昭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驾!”一声轻喝,“墨云”再次扬蹄。火红的身影重新汇入长街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