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乡的清晨从驿站开始,一大早,驿夫们就开始洒扫庭院、喂养马匹。牛家湾的两位驿夫差役正准备上楼叫他们起床,才上楼梯就看到李逸顶着两个熊猫眼,穿戴整齐的下来。
“二郎,起这般早?”
“四哥、五哥,你们起的不是比我还早嘛?”李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两个同村人。牛四和牛五是兄弟,和牛大家也是亲戚。牛四一个月前就已经在驿站应役,牛五是前两天来的,是他们这一批的驿夫。
“昨晚没睡好?”
“虎哥的鼾声震天响,确实没睡好。”昨晚牛虎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李逸不知道,想来应该是挺晚了。
“对了,四哥,可有猪鬃刷?”
“有是有,但是不能给咱们用啊。柳条与牙粉倒是给大家准备了。”
“谢谢四哥。”
柳枝牙刷是将一端的植物纤维弄的蓬松,就像是拿一根牙签,然后将一端放在嘴里咬啊咬,成品放大差不多就是柳条牙刷的样子。
牙粉是将茯苓、松脂等晒干研磨后的粉末,当然牙膏也是有的。前世《太平惠民方》里面就记载,牙膏是将柳枝、槐枝、桑枝加水熬煮,之后加入姜汁、细辛等,等到煮出膏状物,就是牙膏了。
牙刷也是有的,可不要觉得前世古人没有牙刷。前世后周时期就已经出现了植毛牙刷,到明朝时,牙刷的种类已经很多样化了,牙刷是日常用品。有说法现代牙刷是明孝宗发明的,但是宋朝时期的牙刷就已经与现代牙刷很接近了。
“这柳条真粗糙,”用惯了牙刷再用柳条,真的很不习惯,还要时不时的吐柳条渣子。“呸”,吐一口渣子,用清水清理口腔之后,刷牙就完成了。
牛家湾的一行人也已起床,此时,墙边站了一排“呸呸”的大汉。
吃过早饭,一行人准备启程,中午之前要赶到巡检司驻地。六十多里路,放后世如果是高铁,你眨巴眨巴眼睛就跑完了。
刚出镇子,就有驿夫骑马追上来,大家还以为是追自己的,结果人家根本没有停留,径直从大伙儿的身边经过,看方向明显也是县里。
王二迅速上马追了上去,活了会儿,王二回来并带回了一个消息,桥头乡昨夜发生了命案,驿夫赶往县里报信。
听闻发生了命案,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都是良善人家,突闻命案哪有热烈讨论往里钻的,况且他们一行人还要赶往巡检司驻地。不过王二明显想去看看,毕竟他还是县衙三班皂隶。李逸看出了王二的想法,其实他也想去看看。
“王二哥,你不就是隶属三班的皂隶,这事儿你最近啊,你不去看看?”王二没想到李逸会主动开口,看了眼这一行人,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王二哥,牛大哥带着大家去巡检司驻地就行。你马快,能赶上的。”王二犹豫了一下,随即便让牛大先带人去巡检司驻地。
看着王二准备走,李逸急了,你走了我怎么去看命案?
“那个,王二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如果有发现,我也能做一些文字记录。”
王二还没开口呢,牛大先忍不住了。
“二郎,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牛大哥,我好歹还能做一些记录工作,能帮王二哥做点事。再说了,两个人一匹马也能赶上大家。”王二原本是犹豫的,听到这话,随即同意了。牛大见事情已经定了,叮嘱王二照顾着点李逸。
牛家湾的乡亲们,真的对李逸很好。
随后,王二带着李逸赶往镇子里,牛大带着大伙儿去驻地。
十字路口朝着码头相反的方向就是桥头乡富人区,通过孝贤牌坊,踏上石板路就算是正式进入此区域了。本乡的乡绅、大富人家都集中在这一片。
这年头家底殷实人家的背后往往有些关系,一些富庶人家通过捐官能取得官方身份,有了这层身份,大富人家在乡里不说高人一等,至少也是高高在上。此外,有官身在税赋以及徭役方面都是有优势的。
此种情况下,富人会越来越富,在前世,王朝中后期,富者阡陌纵横,贫者无立锥之地的现象并不少见。
实际上,捐官的风气在陈汉王朝初期就有了,最开始规定,民间子弟向国家捐献一定数量的粮食、马匹、金银等财物之后,就可以取得进入国子监读书的资格。初期,国家官员缺乏,很大一部分是从国子监里面选取,因此进入国子监读书就相当于有了做官的资格。
一般来说,通过捐纳的手段得到官身,买到的都是义官,义官有品级,但是无实职,无法就任。想要就任还是需要走传统的为官路径,进国子监也就是最便捷的路径之一了。
李逸昨天遇到的朱家,其家主身上就有一个散官冠带,朱家大公子通过捐纳手段到国子监念书,现如今正在外地为官,正八品县丞,也算是县里二把手了。
青石板路到底与土路不一样,更为平整不说,也没有那么多泥。道路两边的门店也尽显富庶之气,几层高的酒楼,双开间门面的典当行。桥头乡的乡塾也在这边,乡里富商出的钱,李逸以前也在这读书的,可是现在的李逸已经不是以前的李逸,对此他全无印象,从进入牌坊之后就四处打量。
“二郎,这边你应该熟悉呀,你以前不是在乡塾读书?”
“上次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
见王二没有怀疑,李逸松了口气,虽然解释起来最终要耗费些时间,但是三两句话就信了,省得他浪费口水了。
发生命案的地方在平安巷,前方一家赌坊左转就进入了平安巷了。此时乡里已经将命案现场保护了起来,一名老者正在现场指挥民壮维持秩序。
老者姓赵,从正五品的府同知任上致仕,其所在的赵家亦是桥头乡富户之一。
“老郡丞,您怎么来了?”王二显然是认识此人的,见到这名老者在此,急忙迎上去。府同知作为知府的副手,一府之地的二把手,人们往往称呼二府或者分府,也有叫司马、郡丞的。如果有散官勋爵,也有称呼勋爵的。
“发生命案,老夫在此有何奇怪?”老者看上去六十多岁,声音却犹如洪钟,一点也听不出老态。看到王二身上的皂衣,老者就知道是县里皂隶。
“老夫才叫人去县里送信,这么快就有三班到了?”
“回分府,在下原本在此公干,听闻命案所以先赶了过来。”
“嗯。”这是知道了,让王二快去查探的意思。
王二应诺,转头去找李逸,才发现这小子已经在身体旁边,正被民壮拦着不许靠近。随着王二过来,李逸跟着到了尸体旁边。
死者俯身躺在地上,能看出来是一名男性,看穿着打扮,似是一名书生。死者周围并无明显的打斗痕迹,也没有发现第二人的痕迹。
李逸蹲下身翻转尸体,尸体面部到处是抓痕。身体的脖颈上已经有浅显尸斑出现,痕迹不深,死亡时间估计不长。
“二郎还懂得验尸?”看李逸熟练的样子,王二也是颇为诧异。
“书上看到过一些。王二哥,还是你来。”李逸哪里会验尸,只是前世看过这么多杂书和影视剧,多多少少会一点点皮毛。
相比较李逸,王二显得熟练多了。查看口、鼻腔以及耳道,并无发现异样,但是死者眼神却透露着惊恐,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拉开死者衣领露出胸膛之后,能明显的看到在左胸的位置,皮肤上有青黑色的血管突起,颜色最深的地方正是心脏的最上方。
尸体双手指甲内有血污,再结合其脸上的抓痕,很有可能是自己抓的自己。
王二继续验尸,李逸也在尸体身上找其他的线索。随着王二挪动尸体,一块玉佩从尸体身上掉了下来,确实有些眼熟。
“这玉佩有些眼熟!”
“嗯?二郎见过?”正在验尸的王二听闻此言,转头看着李逸。
“不知二哥可还记得昨日我们在十方客栈门口见过的书生?”
“你是说这是那名书生?”
“不确定,但是这枚玉佩确实是那书生之物。”昨天与那书生多次眼神交汇,对于那书生的东西,李逸认为自己不会认错。
死的是昨天的那位书生?这也太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