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灵觉醒暗流涌动
洞外的雨丝被山风卷着往石缝里钻,陆九溟给白小芩包扎的手顿了顿。
松脂灯芯“噼啪”爆响,火星子溅在他手背,却不及怀中阴籍残卷的灼热来得清晰——这是自黄河浮棺案后,残卷第二次这般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贴着心口。
“墨十三,你那图纸。”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低,却让正盯着洞口纸人魂的墨十三立刻有了反应。
那纸人魂是用陈年黄表纸叠的,此刻正踮着纸脚在洞壁上爬,猩红的纸瞳映着众人的影子。
墨十三从衣襟里摸出个油纸包,层层展开后露出张泛黄的皮纸,边缘被虫蛀出细密的齿痕。
“这是我阿爹藏在祠堂梁上的。”他指腹抚过图上歪扭的朱砂线,“点睛术,扎彩匠的命门。”
白小芩凑过来,发梢还滴着水:“能让纸人活过来?”
“不是活,是引灵。”陆九溟指尖轻触图上“灵窍”二字,阴籍残卷在怀里震动,一道晦涩的文字突然浮现在他脑海——“纸为骨,血为媒,魂引三息,可拘地脉游灵”。
他抬头时,沈青竹正用银针挑亮灯芯,火光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忽明忽暗:“但需要大量灵力,我们现在……”
“去破庙。”一直沉默的柳如烟突然开口,她抱着胳膊缩在角落,袖口还沾着来时路上的泥,“我小时跟师父去过,后山有座老祠堂,梁上供着扎彩匠的祖师牌位。”她顿了顿,指甲掐进掌心,“灭门那晚,我看见他们往那里跑。”
山洞外的夜枭又叫了,这次更近,像是贴着岩壁在嚎。
墨十三的纸人魂“刷”地窜回他袖口,只留个纸尾巴尖在外面晃。
陆九溟摸了摸腰间的骨刀,刀柄上的血槽还没擦干净——那是从密室里带出来的,属于红袍使者的血。
“走。”他把阴籍残卷往怀里按了按,“带够松脂灯。”
雨势小了些,众人踩着湿滑的山径往祠堂走。
白小芩走在最前,她腰间挂着的铜铃被风一吹就响,陆九溟知道她是故意的——用响动掩盖脚步声里的慌乱。
沈青竹落在最后,她的药囊里装着从山洞石壁抠下来的磁石,说是能镇邪;柳如烟贴着山壁走,每过一棵树都要摸一摸树皮,像在找什么记号。
祠堂的门半掩着,门缝里漏出股陈腐的檀香味。
陆九溟推开门时,门轴发出的声响惊起几只蝙蝠,扑棱棱撞在梁上的积灰里。
月光从破了的瓦当照进来,正落在供桌上——那里摆着个褪色的牌位,上书“扎彩一门历代祖师”,牌位前的香炉里,香灰还是新的。
“有人来过。”墨十三的声音像块冰,他的纸人魂已经窜上梁,在积灰里扒拉出半枚铜钱,“乾隆通宝,我阿爹常用这种钱镇纸人脚。”
供桌下突然传来响动,众人瞬间散开。
陆九溟的骨刀出鞘,寒光映出个佝偻的影子——是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头,正蹲在供桌下摸什么。
他抬头时,陆九溟看见他左眼蒙着块黑布,右眼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
“小友,这祠堂的沉香味,可是我去年埋的。”老头咳嗽着站起来,手里攥着半截红绳,“我姓陈,是扎彩一门的守祠人。”他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陆九溟怀里的阴籍残卷上,“你们要找的点睛术,我知道。”
柳如烟突然抓住陆九溟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是老裁缝!”她声音发颤,“灭门那晚,我看见他往祠堂跑……”
老裁缝摸出块黑布,擦了擦供桌:“不错,我是扎彩匠的最后一个长老。”他掀开黑布,露出左眼狰狞的刀疤,“那晚袁天罡的人来,要抢阴阳剪。他们说,那东西能把活人变成纸灵,造出不死的傀儡军。”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把锈迹斑斑的剪刀,“这是阴阳剪的仿品,真的……”他看了眼墨十三,“在你阿爹手里。”
墨十三的纸人魂“刷”地窜到老裁缝面前,纸手揪住他的衣襟。
老裁缝却笑了,伸手摸了摸纸人的头:“你阿爹把真剪藏在纸人里了,对吧?那孩子的眼睛,是用鸡血石刻的。”
陆九溟感觉阴籍残卷烫得厉害,残卷里突然浮现出一行字:“阴阳剪,阴行圣物,可断生死线,引魂入纸。”他看向墨十三,后者的纸人魂正缓缓松开手,纸脸上的表情竟有些悲戚。
“要修复纸灵,得用真正的扎彩纸。”老裁缝从供桌下搬出个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金箔纸、青麻纸、洒金笺,“这是我藏了二十年的料子。”他指了指柳如烟,“丫头,你师父教过你画皮,来帮着描骨纹。”又对沈青竹点头,“姑娘的银针镇过尸毒,等会帮着挑灵窍。”
众人围在供桌前,月光从瓦当漏下来,照得金箔纸泛着冷光。
墨十三的手指在纸上游走,像在抚弄活物——他折的是只纸鹤,翅膀上的骨纹是柳如烟用朱砂描的,每道纹路都对应着《归藏》里的巫文。
陆九溟按照阴籍的指引,用骨刀在纸鹤心口刻了个“引”字,刀尖刚碰到纸,残卷里就传来刺痛,他这才发现,那“引”字竟是用他的血写的。
“灵力不够。”墨十三的额头沁出冷汗,纸鹤的眼睛还是灰蒙蒙的,“需要活的灵力。”
沈青竹突然握住白小芩的手。
白小芩的手腕上有道淡青色的脉纹,那是她作为傩面传人的灵脉。
“用小芩的灵力。”沈青竹说,“傩面术的灵力最纯,能养灵。”
白小芩没说话,只是把胳膊伸到纸鹤面前。
陆九溟看见她灵脉上的光顺着指尖流出来,像条淡青色的河,钻进纸鹤的眼睛。
纸鹤的身子突然抖了抖,翅膀上的金箔开始发亮,原本灰蒙蒙的眼睛里,慢慢浮出两点金光。
“成了!”墨十三低喝一声,纸鹤“扑棱”一下飞起来,绕着供桌转了两圈,停在白小芩肩头。
它的金瞳映着月光,亮得晃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钟声。
那钟声很轻,却清晰,像是从地底浮上来的。
陆九溟抬头,看见月光里飘着些细碎的纸灰,正往钟声传来的方向飘。
白小芩肩头的纸鹤突然振翅,金瞳里闪过一丝暗芒,转瞬即逝。
“阴行暗市。”老裁缝摸了摸左眼的刀疤,“这钟是唤客的。袁天罡的人在找阴阳剪,他们肯定也听见了。”
陆九溟握紧骨刀,阴籍残卷还在发烫。
他看向众人:“走,去暗市。”
纸鹤从白小芩肩头飞起,当先往钟声方向去了。
月光下,它的影子投在山路上,像道金色的箭。
谁也没注意到,它飞过老裁缝身边时,翅膀尖轻轻扫过他藏在袖中的阴阳剪仿品——那剪刀的锈迹,正在慢慢剥落。
雨又下起来了,山风卷着钟声,飘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