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那座深埋于黑暗中的神秘宫殿的道路,仿佛一条通往巨兽喉咙的甬道。
脚下的地砖冰凉坚硬,鞋底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死寂的遗迹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九道手电光柱刺破浓稠的黑暗,在两侧鳞次栉比的古老民房墙壁上投下晃动扭曲的影子。
这些房屋沉默地伫立着,门窗完好,仿佛主人只是刚刚离开。
然而越是向前,这些民宅便越是稀疏、低矮,如同被无形之力排挤开来,最终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前方那片令人窒息的巨大黑暗轮廓,正缓缓从视野边缘升起,直至占据了整个视野——那座宫殿。
终于,他们站在了它的脚下。
仰头望去,宫殿的基座由某种暗金色的、吸光的巨石垒砌而成,冰冷、坚硬、不反射一丝光亮,沉默地散发着亘古洪荒的气息。
在这厚重的暗金色之上,却覆盖着大片大片灿烂如黄金的材质,在众人头顶照明设备散射出的光线下,流淌着一种内敛而华贵的光泽。
一扇巨大的门扉嵌在宫殿正面的黑色基座中央,拦住了去路。
这门同样由暗金色构成,紧闭着,门缝严密得插不进一张纸。
门面上,一个巨大、繁复、带着难以言喻威严感的龙形浮雕占据了中心位置。
“啧,到地方了,门关得挺严实。”
疯子抱着胳膊,歪头打量着那扇巨门,语气里跃跃欲试,
“直接踹开?”
付兑走上前,伸出戴着战术手套的手,用力在冰冷的门面上推了推。
门纹丝不动,连一丝灰尘都没有震落。
他又屈指敲了敲,声音沉闷厚实,如同敲在厚重的山岩上。
“这材料…前所未见,结构异常坚固。硬来恐怕不行。”
炮手眼睛一亮,立刻卸下他那个鼓鼓囊囊、仿佛装了整个军火库的战术背包,兴奋地搓着手:
“坚固好啊!坚固才考验技术!”
“让开让开,看我的!保证炸开一条缝的同时,最大限度保护主体结构,冲击波定向引导,绝对伤不到后面的宝贝……”
“你敢!”
付兑脸一黑,一个迅捷的脑瓜崩精准地弹在炮手的头盔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说了不能破坏!这是命令!找机关!”
炮手捂着脑袋,委屈地“哦”了一声,把背包又背了回去,嘴里不甘心地嘟囔:
“老古董……一点不懂爆炸的艺术……暴力美学也是美啊……”
萧银河无奈地摇摇头,下达指令:
“所有人,散开,仔细检查大门周围,特别是龙纹附近,任何可能的缝隙、凸起、凹陷都不要放过。注意安全。”
命令下达,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过了半个小时。
郭言成凑在门边,东摸摸西看看。
除了摸了一手冰冷的灰尘和把自己弄得腰酸背痛,一无所获。
那扇门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巨石,根本找不到任何疑似机关的线索。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掏出来一包皱巴巴的香烟。
抽出一根,熟练地叼在嘴里,又下意识地摸另一个口袋找打火机……空的。
啧,忘了。
进裂缝前装备检查,打火机这种“易燃危险品”被后勤组那个一脸严肃的王振国给收缴了,说是防止意外引燃遗迹里的可燃气体或物质。
当时他还腹诽小题大做。
他瞥见旁边同样一脸“这破门真他妈难搞”表情的疯子,从烟盒里又抖出一根,递了过去。
“来一根?”
疯子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接过来:
“哟呵,出门散烟,实在人啊!”
他学着郭言成的样子把烟叼在嘴角。
“啥时候开始抽的?”
郭言成叼着烟,声音有点含糊:
“早就会了。”
他习惯性地又去摸并不存在的打火机。
“多早?”
疯子挑眉,显然不信这个一脸“妻管严”相的家伙能有什么光辉的抽烟史。
郭言成眼神有点飘,仿佛陷入了某种惨痛的回忆,“大概…十岁吧。”
“噗!”疯子差点把烟笑掉,“十岁?郭总你这牛逼吹得有点清新脱俗啊!”
“真的。”
郭言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过年放炮仗。我爹点了一根烟,让我拿着去点炮捻子。”
“我就问‘爹!烟要灭了咋办?’”
他模仿着当年自己稚嫩的童音,然后学着父亲郭东方那粗豪又随意的腔调:
“他在屋里头吼,‘傻小子!灭了就嘬一口啊!这都不会!’”
“然后呢?”
疯子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
郭言成一脸往事不堪回首,
“我爹等半天没动静,出来一看,好嘛,我正在外边学他敲个二郎腿抽着烟呢!”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深的怨念:
“那一顿擀面杖炖肉啊…我爹边追边骂,三条街!整整三条街!”
“哈哈哈哈!”
疯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得是我郭哥威武!哈哈哈哈!”
“笑屁!”
郭言成恼羞成怒,
“所以,火呢?”
他叼着烟,冲疯子摊开手,
“你有火没?”
疯子笑声戛然而止,摸了摸自己同样空空如也的口袋,一脸茫然:
“啊?你…你没火啊?”
“你有烟你没火你抽个鸟烟啊?”
他这才反应过来。
“废话!我有火还找你干嘛?分你烟不就是想蹭个火!”
郭言成理直气壮。
“靠!合着你在这儿钓鱼呢?”
疯子哭笑不得,
“我也没带啊!那咋整?干叼着?”
两人叼着没点着的烟,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问炮手!”
郭言成眼睛一亮,指向不远处正拿着一个多功能扫描仪对着门框缝隙嘀嘀嘀的炮手,
“这货天天跟火药打交道,肯定有火!”
两人立刻凑了过去,一左一右把炮手夹在中间。
“炮手,来一根?”
郭言成再次递烟,笑容带着点谄媚。
炮手下意识接过烟,叼在嘴里,顺口问道:
“火呢?”
他手指还在仪器屏幕上飞快操作着。
郭言成和疯子异口同声:
“没火才给你发烟的!不然谁找你!”
炮手动作一顿,眼神像看两个傻子:
“没火?没火你们抽个der啊?”
他一脸嫌弃,
“抽烟不带火,等于上战场不带枪,纯属耍流氓!”
郭言成和疯子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
炮手摇摇头,一脸“真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扫描仪,伸出右手。
大拇指和中指指并拢,然后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恐怖速度,开始互相高速摩擦!
“嗤啦…嗤啦…”
细微而密集的摩擦声响起。
起初只是手指皮肤高速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但仅仅几秒钟后,一股淡淡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竟然真的从他两根手指摩擦的部位袅袅升起!
郭言成和疯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卧槽?!”
在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炮手的手指越搓越快,那缕青烟也越来越明显,甚至能看到指尖接触点开始泛起一种奇异的暗红色!
他猛地将冒着烟的手指,精准地按在自己叼着的烟头上!
“滋——”
一声轻响,烟头瞬间被点燃,橘红色的火光明亮地闪烁了一下。
炮手美美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圆润的烟圈,得意地挑眉:
“看见没?这叫技术!”
“牛x!炮哥!教教我!”
郭言成和疯子瞬间化身迷弟,把刚才被怼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忙不迭地把自己的烟凑过去。
炮手被捧得飘飘然,嘿嘿笑着,如法炮制,用他那冒着烟、微微发红的指尖,依次给郭言成和疯子的烟点上。
“呼——”
三道悠长的烟雾几乎同时喷出。
三人就这样倚着那个龙纹大门,开始聊闲天,吹牛皮。
一阵欢声笑语与整个遗迹神秘又诡异的气氛格格不入。
萧银河此时正埋头找机关,突然有一只手点了点他的后背。
他回头一看,只见乔思拽了拽他的的衣角,可爱的脸上此时写满了无语。
“怎么了?”
萧银河温柔的问。
乔思指向大门。
顺着乔思的手指,萧银河看见三个吞云吐雾的货正在那没心没肺的笑。
他这火蹭一下就上来了。
他走到付兑面前,向付兑使了个眼色。
付兑看了看那三个愣货,表示了解了,就向大门走去。
此时这是三位大爷还在侃大山。
“咳咳!”
一声威严的咳嗽打断了这“传道授业”的和谐氛围。
付兑脸色依旧严肃,走近了三人。
郭言成眼疾手快,赶紧又递上一根:“来一根?”
付兑下意识接过了香烟叼在嘴上。犹
炮手立刻凑上去,用自己的烟头给副队点上。
付兑深吸一口,缓缓吐出,评价道:
“嗯…味儿还行,挺柔。”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中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响起:
“你们四个——”
萧银河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令人如沐春风却又倍感压力的微笑,目光扫过四人指间明灭的烟头。
“——把烟给我扔了!”
四人浑身一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齐刷刷地把烟头往脚下光洁的黑石地砖上一摁,踩灭!
萧银河一阵无语,那付兑本来多高冷的人。
怎么被这几个货带的越来越抽象了。
就在郭言成的烟头落地的瞬间——
“嗤啦!”
一点微弱的火星,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突然从地面一道缝隙中燃烧了起来。
烧起来的缝隙如同一条火龙直冲大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嗡——!
一条细如发丝却明亮刺眼的赤红色火线,沿着龙形浮雕那繁复玄奥的纹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瞬间蔓延、点亮!
在不到两秒钟内,被这个龙纹彻底点燃!
无数道赤红的线条在门面上流淌、交织,构成一幅活过来的、烈焰熊熊的巨龙图腾!
“轰隆隆隆——!!!”
沉重得如同山崩的巨响猛然爆发!
整座宫殿似乎都在剧烈颤抖!
那扇严丝合缝、连付兑都撼动不了的巨大暗金门扉,在刺耳的金属扭曲和岩石摩擦声中,开始向内缓缓移动!
门缝在扩大,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千年积累的尘埃如同瀑布般簌簌落下。
一股冰冷、带着浓郁尘土和陈腐气息的怪风,猛地从门内汹涌而出,吹得众人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
九个人,包括始作俑者郭言成在内,全都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宛如神迹的一幕!
烟头…竟然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