泵站废墟那令人窒息的哗哗水声被远远甩在身后,袁方、林涛、龙飞三人如同惊弓之鸟,在比来时更加浓稠、更加危险的夜色中亡命奔逃。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拉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味的灼痛,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透支到极限的肌肉发出无声的哀嚎。
没有言语,只有粗重到掩盖不住的喘息,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巨响。龙飞制造的“静默区”效果早已消失,身后那片被巨大管道法兰盘堵死的废墟方向,死寂得如同坟墓,但这种死寂比任何追赶的脚步更让人心胆俱寒。影爪消失了,但袁方知道,那条毒蛇的爪牙绝不会轻易放弃。失败带来的不是退却,而是更深沉、更致命的杀意。毒蝮的贪婪和冷酷,如同悬在头顶的冰冷利刃。
“分开…绕路…老地方汇合!”袁方在精神链接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传递出破碎的意念。他不敢赌影爪是否还有同伙,不敢赌对方是否已经在前方布下罗网。分散,增加生还的几率!
林涛咬着牙,如同受伤的蛮牛,猛地拐进一条堆满废弃油桶、气味更加刺鼻的小巷,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龙飞则如同受惊的壁虎,贴着墙壁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滑向一片被巨大广告牌残骸覆盖的区域,身影瞬间融入黑暗。
袁方自己则选择了最崎岖、最复杂的一条路——翻越一片由倒塌的混凝土预制板和扭曲钢筋构成的“垃圾山”。他手脚并用,粗糙的钢筋边缘和尖锐的混凝土碎块划破了手掌和裤腿,留下道道血痕和口子,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麻木的神经。汗水混合着血水和尘土流进眼睛,视野一片模糊。他不敢停,每一次攀爬都耗尽全身力气,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生怕带落碎石发出声响。
【精神链接】里王磊的感应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无法提供有效预警。苏暖暖的气息也极度紊乱,显然在竭力分辨着空气中可能出现的追踪者气味。李慕白彻底静默,如同融入了夜色本身,不知身在何处,状态如何。
孤身一人,在绝望的黑暗里穿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次风吹过废墟的呜咽,都像是影爪冰冷的呼吸。每一次脚下踩碎枯枝的轻微脆响,都如同追兵迫近的宣告。巨大的心理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死死压在他的脊梁上,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彻底碾碎。
他紧紧攥着怀里那个冰冷坚硬的物体——装着三支“净化III型”注射剂的金属管。那是孙强的命!也是整个团队在魔鬼面前用谎言和性命搏来的唯一希望!这份沉重,几乎要压垮他疲惫不堪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当袁方感觉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也要被抽干时,他终于看到了那片熟悉的、在夜色中更显破败荒凉的c区边缘轮廓。锈河支流浑浊的水流在远处发出单调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那是昨夜战场的残留。
他按照之前约定的“老地方”——试验田靠近锈河一侧、一个被巨大废弃冷凝塔半掩着的角落——蹒跚着靠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同惊弓之鸟。
“袁哥!”一个压抑着激动和担忧的嘶哑声音从冷凝塔基座下的阴影里传来。是林涛!他靠着冰冷的金属基座,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布满汗水和泥灰,一只裤腿被撕裂,露出带血的擦伤,但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紧接着,另一侧的阴影里,龙飞的身影也无声浮现。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角残留着未擦干的血迹(显然是强行发动【无能】后的反噬),但眼神依旧锐利,对着袁方微微点头。
三人汇合,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拥抱,只有彼此眼中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后怕。他们靠在冰冷的冷凝塔金属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铁锈味的空气,仿佛刚从溺水的深渊中挣扎出来。
“尾巴…甩掉了?”林涛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不确定。
“暂时…”袁方喉咙干得冒火,声音嘶哑,“影爪…没那么容易放弃…毒蝮…更不会…”他艰难地掏出怀里的金属管,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东西…拿到了。”
看到那银灰色的金属管,林涛和龙飞眼中都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希望!这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希望!
“走!快回去!强哥等不了!”林涛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等等!”龙飞突然低喝一声,脸色骤变!他猛地趴下,耳朵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无能】带来的对能量和震动的敏感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咚…咚…咚…
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震动,正顺着冰冷的地面传来!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在三人紧绷的神经上!
不是来自试验田方向!是来自他们刚刚逃离的、基地深处的方位!而且…不止一个来源!震动正在分散,如同无形的猎犬,正在以某种方式搜索着这片区域!
“追来了!”龙飞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悸,“不止一个!在…在定位!”
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透了袁方和林涛的后背!毒蝮果然还有后手!影爪不是一个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精神链接】中,一直静默如死的李慕白,突然传来一道极其微弱、却冰冷清晰的精神波动,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冰线:
“东北…三十米…废弃维修井…跳下去…里面有路…通试验田西侧排污口…”
“我…引开他们…”
信息传递的瞬间,东北方向大约三十米外,一片堆满锈蚀管道的废墟阴影中,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一道浓黑如墨、形态模糊的影子如同受惊的野兽般猛地窜出,朝着与试验田核心区截然相反的锈河下游方向疾驰而去!那影子故意撞翻了几根松动的金属管,发出“哐当”的巨大声响!
“在那边!”
“追!”
几声低沉、带着金属质感的呼喝声瞬间响起!地面传来的规律震动猛地转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影子逃窜的方向快速移动!
机会!李慕白在用自身为饵,为他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走!”袁方没有丝毫犹豫,低吼一声,强撑着透支的身体,朝着李慕白指示的东北方向那片废墟冲去!林涛和龙飞紧随其后!
三十米的距离,在死亡的追赶下如同天堑!三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终于,在堆满油污和垃圾的管道堆后面,找到了一个被厚重铁锈覆盖、几乎与地面齐平的圆形井盖!
“打开它!”袁方和林涛合力,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撬那锈死的井盖边缘!纹丝不动!
“让开!”龙飞低吼一声,挤上前来。他脸色惨白,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双手猛地按在冰冷的铁质井盖上!
【无能】——局部发动!目标:井盖边缘的锈蚀层!
嗡!
一股无形的湮灭力场瞬间包裹住井盖边缘!肉眼可见地,那些厚重的、如同铠甲般的红褐色铁锈迅速失去光泽、变得酥脆、化作细密的粉末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相对完好的金属边缘!
“快!”龙飞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林涛和袁方再次发力!这一次,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沉重的井盖被硬生生撬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淤泥、铁锈和腐烂有机物的恶臭扑面而来!
三人顾不上恶臭,如同下饺子般,顺着狭窄的井口,手忙脚乱地跳了下去!
噗通!噗通!
身体落入下方粘稠、冰冷的污水中,溅起恶臭的水花。井下空间狭窄,污黑的积水没到胸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关上!”袁方嘶哑地喊道。
林涛和龙飞在水中奋力托举,袁方在下面用肩膀死死顶住!沉重的井盖在三人合力下,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合拢!最后一丝光线和外面追兵的动静被彻底隔绝!
井下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恶臭之中。只有三人粗重到破音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
冰冷刺骨的污水浸泡着身体,恶臭几乎让人昏厥。但此刻,这肮脏的下水道,却成了唯一的庇护所。
袁方背靠着滑腻冰冷的管壁,剧烈地喘息着。黑暗中,他摸索着怀中那支冰冷的金属管,感受着它坚硬的存在。三支净化剂…孙强的命…还有李慕白…
他抬起头,望向井盖合拢的方向,眼中充满了疲惫、后怕,以及更加深沉的担忧。毒蝮的阴影,如同这井下粘稠的污水,已经彻底笼罩了他们。这场用剧毒换来的喘息,代价沉重,前路依旧布满了致命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