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你安心闭眼吧。”
“我会照顾好闺女,你的遗产,我也会都交给刘晓洁和你儿子。”
病床前,妻子龚雪注视着他,声音哽咽。
不要给刘晓洁!
野种也不是我儿子!
那些钱都是我留给你和闺女的!
陈河着急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死了。
才五十多岁,就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他不甘。
但更多的是懊悔。
懊悔自己竟对老婆不忠,在老婆生二胎接连流产两次后,出轨了老乡刘晓洁。
但他死后,竟没有彻底失去意识,耳边还传来了女儿和妻子的说话声。
“妈,你为这种畜生掉眼泪值吗?”
“不要这样说妮妮,他是你爸。”
“呵呵!抛弃我们的爸,住院需要人伺候了才想起来我们的爸,我不稀罕!”
不!
陈河的意识在病房里拼命挣扎。
我没有抛弃你们,是刘晓洁从中作梗,是她挑拨离间。
我在外赚钱,交给刘晓洁保管,让她每个月给你们打钱,谁知她全昧下了。
我该死。
但我不想死!
老天爷,我冤枉,我不是这样的畜生,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呼……”
陈河大口喘着粗气,从睡梦中醒来。
意识刚刚回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墙面斑驳的土屋炕上,身旁的墙上还挂着一本日历。
1964年5月12日。
他茫然看着日历,正在发呆,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龚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薯糊糊走了进来。
“他爸,你醒啦。”
她脸蛋白里透红,两条粗麻花辫子又黑又亮,背上用一块破布缠裹着他们唯一的闺女陈秀秀,身上的褂子至少打了三处补丁。
把小桌子支在炕上,龚雪刚把白薯糊糊放下,就解开破布,把闺女搂进怀里,解开衣服开始喂奶。
“他爸,你感觉咋样了?头还疼不疼,要是还难受,我等会叫白大夫再来给你看看。”
这熟悉的画面,熟悉的感觉。
叫陈河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重生了!
回到了二十岁刚刚和龚雪结婚一年多,生下妮妮的的年代。
感谢老天爷,感谢老天……
“他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这是咋了?”
说着说着,龚雪小嘴一瘪,眼泪就往外冒。
“你要是敢丢下我和妮妮,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陈河正激动伤感交织,一听到这话,直接被逗笑了:“谁说我要丢下你们了,你咒我呢。”
太好了。
她还是她,爱哭爱笑爱说话。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她失望寒心。
陈河想开个玩笑安慰一下她,一张嘴却咳嗽了起来。
差点忘了,他现在还有伤在身。
刚生下妮妮不久,他为了弄些肉给媳妇补身子上山打猎,结果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
借着几棵树的缓冲,骨头倒是没摔坏,就是被抬回来后始终发高烧咳嗽。
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好。
龚雪正抱着孩子喂奶呢,见他咳嗽,还费劲地腾出一只手去拍他的背:“快喝了糊糊躺着吧,别说话了。”
陈河目光一瞥,就被白花花的晃了眼睛。
媳妇真白真大啊。
不愧是石头桥生产队的一枝花。
当初他要不是只身在外地打工,忙得晕头转向,也不会被刘晓洁那恶毒的女人使了绊子,趁他喝醉脱光了衣服和他睡觉,还诓他说肚子里的野种是他的儿子。
他怎么那么傻逼就信了她的鬼话。
白白养了她和野种十几年,还寒了媳妇闺女的心!
算了,不想她了。
陈河轻吸一口气,把桌上的糊糊往她面前一推:“我不饿,你吃吧。”
他记得的,生病的这一个月,家里头弹尽粮绝,就这一碗白薯糊糊,都是她厚着脸皮回娘家借的。
结果全灌进了他的肚子。
她自己却是一天一碗野菜汤。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下床,走路的时候仍然感到头昏脑涨。
来到外间,果然,灶台上还放着半碗野菜汤,清汤寡水地飘着几根野菜,狗都不吃。
妮妮才生下来一个多月,按理说媳妇这会儿应该躺在炕上坐月子。
为了他,不得不忙里忙外操持这个家,还吃不上一口热饭。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害得她落下病根,生二胎的时候频频流产。
不行。
他必须得想点办法帮媳妇把身子补回来。
可大饥荒年刚过去,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穷,就连白薯面都算是高档食物了,很多村民只能吃水稗草面。
他咋改善生活?
想来想去,还是得操持老本行。
上山打猎。
就是这身子虚得很,别说打猎了,能不能爬上山都是问题……
“大河,大河!”
外头院子里忽然传来发小刘根生的声音。
还不等他应声,刘根生就瘸着腿进来了。
“呦呵,能下床啦,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他笑呵呵的,把三个鸡蛋放到了灶台上:“从家里偷的,拿来给你补补,你可别嫌弃,就这三个,也是我冒了被娘打死的风险弄来的。”
陈河看到鸡蛋很是高兴。
看到刘根生就更高兴了。
这小子还活着!
上一世,这小子才活到四十岁就生了一场大病去世了。
他当时在外地打工,村里人给他捎信,让他回来见刘根生最后一面,却被刘晓洁拦下。
刘晓洁怕他回村,知道她没给龚雪娘俩寄钱的事,故意瞒了下来。
以至于过去了三四年,他才收到刘根生的死讯。
此时见到他活蹦乱跳的,虽然还是有腿瘸的老毛病,还是止不住的笑。
“根生,你来得正好,我想上山打猎去,只是我身子没好实落,缺个帮手,你想跟我去不?”
“打猎?”
刘根生挠挠头。
“大河,你别涮我了,就我这腿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打什么猎。”
陈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这腿脚咋了,推磨下地杀猪你一个也没落下过,再说了咱上山又不是抓野猪,用不上多少腿脚。”
他凑近刘根生,小声道:“我可只告诉你,我从山上摔下来之前,在一个树洞子里发现了一窝獾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个个肥不溜秋的,咱今儿要是逮着了,晚上就能吃上肉,你想吃肉不?”
刘根生都七八个月没吃上一口肉了,一听到这话,口水都流到了脖子上。
“想!我太想了!大河,你要真不嫌弃我,愿意带我上山,你怎么使唤我都成,我保证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