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又回到正轨,宁欢只当那日没问过这些不合时宜的问题,继续讨好自己的黎总,外加奉承黎总的白月光。
他自以为将情绪藏得滴水不漏,可这哪能瞒过火眼金睛的江屿知。
望着宁欢出拳都蔫了吧唧的样子,男人只得在接孩子的时候安慰道:“不要让他人的情绪影响你的心境。”
这话简直就是指着黎川柏的脸在说。
宁欢一下子笑得很开心,觉得江屿知真是个很好很好的大哥哥。
他开始偷偷羡慕起男人的弟弟。他想,能有这样的哥哥陪伴,大概从小到大都是幸福的吧?
入夜,宁欢湿着头发,蹦蹦跳跳地来到江屿知身旁。
江屿知见状,连忙找来吹风机帮他吹干头发。
男人真的是极温柔细致,他先将风口贴在手心试温,直至确认温度适宜才将风口移到宁欢的小脑袋瓜上。
热风贴着男孩的发旋打圈,修长的五指也不断梳理着粘连的湿发,随时通过镜子观察对方的反应。
那一刻江屿知忽然觉得,宁欢真的很像从清晨森林里钻出来的小鹿,眼里盛着任何画家都画不出的灵动感。
小鹿身上还沾着清新的露珠,就这么直直闯进了他的心里。
男孩张着嘴似乎在说什么,江屿知听不清,连忙关掉吹风机。
他鬼使神差地将手指插入对方松软的发隙间,俯身轻声问:“怎么了?”
只见那双和他相似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男孩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仰着头看他,“你好像个男妈妈耶。”
江屿知的心似是被电了一下,他慌忙避开那双纯净无瑕的眸子,语无伦次道:“你妈妈也会为你吹头发吗?”
“我倒是也希望她能这么帮我。”宁欢冲他做了个鬼脸。江屿知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只好抱歉地笑笑。
不过他的小鹿没有计较,只是抓过他的手和自己的手贴在一起,感叹他的手真漂亮。
江屿知的鼻尖萦绕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那是男孩洗发水的味道。
他忽然意识到,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孤苦孩子里,居然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
老天为何偏爱扯断命运的风筝线,看小小的孩子在尘网里跌撞。
江屿知忽然不想再困在既定的棋盘上,按部就班地落子了。
盯着男孩漂亮的眼睛,他忽然低头,在对方眉心落下一吻。与上次不同的是,他不再偷偷摸摸。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是浑身血液翻腾叫嚣的声音。灵魂深处压抑许久的困兽终于挣脱最后一丝桎梏。
他说,跟我走。
漫长的寂静犹如海水涨潮,灌过了江屿知的嘴巴、鼻子。
他渐渐窒息,后悔自己的莽撞与大胆。
小鹿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转头跑回森林?
可他没想到的是,宁欢只是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紧接着又说:“你喜欢我?”
江屿知不知如何作答。
可男孩突然一下蹿到床上,开始蹦来蹦去,欢喜得不成样子。
他一边笑着一边大喊:“你喜欢我?江屿知喜欢我!”
江屿知就拿个尚留余温的吹风机,呆呆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直到男孩头上溢出细密的汗珠,方才停下蹦跳,坐到江屿知身旁。
他的态度很认真,像在给江屿知讲什么题。
可这笨蛋家伙也会懂江屿知不懂的题吗?
“你很好,江屿知。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说到这儿,男孩自己先乐了,然后又正了正嗓子,“你能喜欢我,是很正常的事,但得不到我的人也有很多,你不必妄自菲薄。”
“我只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喜欢,你别误会。”男人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死要面子。
宁欢很明显愣了片刻,然后上下打量他,满脸狐疑。
江屿知突然痛恨起这小坏东西的机警和聪明,让他只能像个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黎川柏送他到了机场,根本压抑不住眼底的喜色。
也许真是为宁欢失了神智,他突然看向黎川柏道:“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其实喜欢上你了,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黎川柏的脸一下子僵了,半晌他才扯动嘴角,“那……那咱们回家?”
“宁欢怎么办?”江屿知神情染上幽怨。
黎川柏沉默了片刻,道:“我把他养在外面,不让你们见面。”
江屿知听见这话,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不行,我接受不了。他是我弟弟,我会给他安排更好的去处。而你身边只能有我一个。”
“我不喜欢占有欲太强的人。难不成和你在一起后,我就不能再碰别人了?”黎川柏忽然瞥他一眼,不自然地补了句,“这和宁欢没关系。”
江屿知望着男人一本正经的模样,脑子一时转不过弯。
这世上怎会有人能毫不掩饰地说出如此丧心病狂、违背天良的话?
他听见自己的质问声在车里回荡,那是他心里最原始的话,不加任何修饰,直接脱口而出:“你他妈脑袋让驴踢了吗?”
“你刚才不是还说喜欢我?”黎川柏冷笑。
江屿知也跟着笑出了声:“我能喜欢你,是很正常的事。但我同时喜欢的人还有很多。如果我没那么喜欢你,你不必妄自菲薄。”
套宁欢的公式做题就是爽,江屿知沉寂一晚的郁闷终于冲黎川柏倾泻而出。
面前男人的脸开始阴沉。江屿知得意地转过头,生怕刺激到对方那根敏感的神经。
这场无声的交锋直到机场才落幕。
随着车缓缓驶进停车场,江屿知望向黎川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告诉我,到底喜不喜欢宁欢?”
“你们兄弟俩脑子只有情爱吗?”黎川柏蹙了蹙眉,喉间溢出一声轻叹,“那我也最后说一次,不喜欢。”
“好。”江屿知点点头,下了车,“我这次回去,会说服我爸同意带宁欢回家。”
他的口气是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
“那很好。”黎川柏望着对方眼中自信的光,面庞逐渐僵硬,“不过你也看见了,现在是他自己犯贱,被我操得离不了男人,才像块狗皮膏药贴我身上。你如今把人带回去了,能睡吗?别憋着他。”
江屿知闻言,额头青筋暴起。
他指向黎川柏,手微微颤抖,“你他妈放屁!他只是没被人爱过,所以哪怕有人对他好一丁点,就会被迷得乱转!
你有种就跟他说清楚,你不喜欢他,要正式和他断了关系,你看他会不会走。我弟弟花你多少钱,我来出!
如果你做不到,那你觉得你一边享受他的爱和身体,一边说这样侮辱又刺心的话,公平吗?”
“那这样,等我操够了,我会给他一大笔钱,足够他下半生顺遂,公平了吗?”黎川柏倚在车里,声音懒洋洋的。
“黎川柏,永远记住你今天的话,不要后悔。”
“……好。”
回别墅的路上,天空灰暗不见月亮。
雨越来越大,不断砸向车玻璃,蜿蜒出一道道水痕。
这不是个好天。
黎川柏心情烦躁起来,他开始催促司机开得快一点,再快点,丝毫不顾此刻路况如何。
他望着两边被雨雾笼罩的路,忽然想,或许该快点回家了,越快越好。
卧室的窗户可能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