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传讯烟火的红光还未完全消散，后山灵田突然传来细碎的裂帛声。
云栖正将修复好的稻苗插回田埂，指尖的灵力忽如游丝般被抽走——脚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状纹路，裂缝里渗出幽蓝雾气，像有活物般顺着她的裤脚往上攀爬。
\"阿栖！\"沈砚的手掌覆上她后颈，冰寒的灵力瞬间裹住她全身。
云栖这才惊觉自己额头已沁出冷汗，刚才那股凉意竟直接钻进了识海。
她转头望去，灵田中央不知何时裂开半人高的缝隙，雾气翻涌如沸，连金穗稻的穗子都在簌簌发抖，原本沉甸甸的谷粒竟开始泛白，像是被抽干了生机。
\"空间乱流！\"程书生踉跄着扶住田埂边的竹篱，他怀里的古籍被震得哗哗翻页，\"这裂缝的纹路...和我在藏经阁看到的上古星图吻合！\"他指尖发颤地指向裂缝边缘的银色纹路，\"是空间本源在泄露！\"
陆沧溟的邪术攻击几乎是同时涌来。
远处传来轰然爆响，白长老带着蓝护卫破云而来，两人周身缠绕着紫黑色雾气，所过之处灵草焦枯，连空气都泛着腐臭。
沈砚将云栖往身后一带，腰间的执法剑嗡鸣出鞘，剑身上浮起金色符文——那是农神转世特有的灵力印记。\"董师姐、周护法！\"他声音冷得像结了霜，\"守好左右两侧，白长老的腐毒专攻生机，别让雾气沾到灵田。\"
董师姐抽出背后的双剑，剑刃在雾气中淬出一层青芒：\"放心，我这剑专破阴邪。\"周护法则摘下腰间的青铜铃，摇晃时发出清越声响，那些试图靠近的黑雾竟被震得四散，他浑浊的眼底泛起泪光：\"当年被邪灵控制时，最恨的就是伤了这些灵草...今日定要护好。\"
云栖的注意力却被裂缝里的雾气勾住。
她咬了咬舌尖逼自己冷静，缓缓松开沈砚的手，朝着裂缝走了两步。
雾气裹住她的手腕，这次她没有躲避，反而运转起农典里的\"滋生气诀\"——灵力顺着经脉流转，竟与雾气产生了微妙的共鸣。\"这不是邪术。\"她声音发颤，却带着惊喜，\"像...像灵稻抽穗时，天地反馈的生机！\"
\"确实！\"丁药师不知何时挤到她身边，指尖沾了点雾气放在鼻尖轻嗅，\"有股青禾刚破芽的味道！
我在彭药师的手札里看过，上古农神施术时，天地会降下'生息露'，气息与此相似！\"许药师也凑过来，他腰间的药囊突然发出轻响，几株濒死的回春草从囊口探出头，嫩黄的芽尖正朝着雾气方向生长。
\"那陆沧溟的邪术...\"余道长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刚布好的困阵被黑雾撕去一角，\"得把这两股力量引到一处！\"邱师姐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金色阵图，她盯着裂缝里翻涌的雾气，眼底闪过精光：\"空间本源主平衡，邪术主吞噬，若能让生息雾裹住黑雾...或许能以毒攻毒！\"
\"韦道长！\"云栖突然提高声音，\"麻烦你用风水术引雾气走向！
程书生，你盯着裂缝纹路，有变化立刻喊！\"她转身看向沈砚时，眼底的惧意已化作锐光，\"阿砚，你们尽量拖延白长老他们，给我们半柱香时间！\"
沈砚的剑正与白长老的毒鞭相撞，金与紫的光芒在半空炸开。
他侧头看了云栖一眼，嘴角扯出极淡的笑：\"半柱香？
足够我砍断他三条毒鞭。\"话音未落，执法剑突然暴涨三寸，金色剑气如游龙般穿透黑雾，直取白长老咽喉。
云栖攥紧腰间的药锄，转身时袖中飘出几株灵草——那是她方才从田埂边采的青灵藤。
藤蔓触到雾气的瞬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嫩绿的叶子上泛起幽蓝光泽。
丁药师立刻掏出药杵：\"需要调和木属性灵液！
许师姐，把你药囊里的玉露草给我！\"许药师手忙脚乱地翻找，几株草叶却自己从囊里蹦出来，稳稳落进药杵。
\"看裂缝！\"程书生突然尖叫。
众人抬头，原本幽蓝的雾气不知何时裹上了一层紫边，像两条纠缠的蛇。
邱师姐的阵图突然发出刺目金光：\"引来了！
余道长，封东边！
韦道长，锁西边！\"余道长的拂尘甩出三道青光，韦道长则掐诀指向山坳，两团雾气在半空中相撞的刹那——
云栖掌心的灵稻印记突然灼烧起来。
她下意识按住心口，却听见灵田里传来细碎的\"簌簌\"声。
转头望去，那些被黑雾抽干生机的金穗稻，竟在雾气笼罩下重新泛起金色。
最靠近裂缝的一株稻穗轻轻颤动，谷粒裂开小口，露出里面翠绿色的芽。
\"这是...\"云栖的声音发涩。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那株稻芽，灵力顺着接触点涌进去——刹那间，无数画面闪进她脑海：上古农神站在万亩灵田间，手中的木锄轻点，裂缝中涌出的雾气便化作甘霖；无数灵草在雾气中生长，连枯萎的老树都抽出新枝...
\"阿栖？\"沈砚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执法剑上还滴着黑血，\"药调好了？\"
云栖抬头，看见他鬓角的碎发沾着血珠，却笑得像后山初升的太阳。
她低头看向掌心，灵稻印记仍在发烫，而指尖的稻芽已长成寸许高的幼苗，叶片上还凝着一滴幽蓝露珠。
\"快好了。\"她将药杵递给丁药师，目光却落在田埂边的青灵藤上——那些藤蔓正顺着裂缝攀爬，叶片上的幽蓝光泽越来越亮，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远处传来陆沧溟的怒吼，比之前更尖锐，更急躁。
云栖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泥土，目光扫过后山整片灵田。
她听见灵稻在风中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得像是刻进了骨血：\"予生...予生...\"
药杵在丁药师手中发出轻响，调和好的药液泛着幽蓝微光。
云栖接过药碗时，指尖的灵稻幼苗突然绽放，金黄的花粉飘进药液，荡起一圈圈涟漪。
田埂边的青灵藤，正朝着裂缝深处生长。
而藤蔓经过的地方，那些被邪术腐蚀的泥土，正在泛出新绿。
云栖接过丁药师递来的药碗时，指尖触到碗壁传来的幽蓝温度——那温度像极了灵稻抽穗时晨露的凉，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热，仿佛药液里沉睡着某种活物。
她垂眸看向碗中，金黄花粉正随着涟漪转圈，忽然想起方才灵稻在风中轻唤的\"予生\"，喉间泛起酸涩。
\"阿栖，\"沈砚的声音裹着血锈味撞进耳中。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他执法剑上的金纹暗了一瞬，白长老的毒鞭趁机缠住剑身，紫黑毒雾顺着剑脊爬向他手腕。
沈砚眉峰一拧，灵力如沸水般炸开，震得毒鞭寸寸断裂，却也因此踉跄半步，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先喝药！\"云栖攥紧药碗的手青筋暴起。
她转身时瞥见许药师正将药汁分发给众人：孟师姐敷上药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周护法的青铜铃原本只能震散黑雾，此刻竟裹上了一层幽蓝光晕；董师姐双剑相击，青芒里竟混进了金穗稻的色泽。
\"成了！\"丁药师突然低喝。
他盯着自己手背——原本被黑雾灼出的焦痕，正随着药汁的渗透泛出嫩红。
许药师的药囊更热闹了，几株原本蔫软的回春草直起腰杆，叶片上凝着的露珠坠进药碗，溅起细碎星光。
\"邪术弱了！\"余道长的困阵突然发出清鸣。
众人望去，白长老的毒雾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蔓延，反而被阵图边缘的幽蓝雾气裹住，像被啃噬般不断缩小。
蓝护卫的攻击也慢了半拍，他握刀的手在抖，刀身上的紫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陆沧溟的怒吼从云端劈下：\"废物！\"他终于按捺不住，亲自掠至战场中央。
这个平日慈眉善目的掌教真人此刻面目扭曲，额间浮起暗红鬼纹，掌心凝聚着比之前更浓烈的黑雾——那黑雾里裹着无数半透明的怨魂，正发出刺耳的尖啸。
\"小心！\"邱师姐的阵图突然剧烈震颤。
她指尖渗血，仍咬牙维持着引灵的轨迹：\"空间本源在躁动！
韦道长，快补西边缺口！\"韦道长的风水盘\"咔\"地裂开一道缝，他却像是没察觉，指尖沾血在盘上画了道符：\"引过去了！\"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团裹着紫边的雾气正被阵图牵引着，缓缓飘向陆沧溟掌心的黑雾。
两种力量接触的刹那，天地间响起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黑雾里的怨魂发出更凄厉的尖叫，竟有半数被幽蓝雾气包裹，化作点点绿光消散；而幽蓝雾气也黯淡了几分，却仍顽强地啃噬着剩下的黑雾。
\"有效！\"程书生的古籍突然自动翻到某一页，他盯着上面的星图，声音发颤，\"上古记载里说，生息雾是农神以生机养天地，最克吞噬类邪术！\"
沈砚趁机欺身上前，执法剑直取陆沧溟咽喉。
陆沧溟却不躲不闪，嘴角扯出癫狂的笑：\"你们以为赢了？\"他掌心黑雾突然暴涨，竟将幽蓝雾气反吞噬了一截，\"这空间本源是我引出来的！
等它彻底崩溃，整个仙门都会给我陪葬——包括你的灵田！\"
云栖的瞳孔骤缩。
她猛地转头看向灵田中央的裂缝——原本稳定的纹路正在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绸缎。
青灵藤的藤蔓突然从裂缝里缩回，叶片上的幽蓝光泽褪得干干净净，蔫软地垂在田埂边。
\"不对！\"魏书生突然抓住程书生的胳膊，\"星图...星图的排列变了！\"他指着程书生怀里的古籍，\"刚才是'生门'，现在是'绝户格'！\"
\"能量要失控了！\"邱师姐的阵图\"轰\"地炸开，她被反震得撞在竹篱上，嘴角溢出鲜血，\"空间本源和邪术的力量在互相排斥，现在...现在它们要找新的宣泄口！\"
云栖感觉脚下的青石板震得更厉害了。
灵田里的金穗稻原本正在恢复生机，此刻却集体垂下穗子，像是在恐惧什么。
她怀里的药碗突然发烫，药液表面浮起细小的漩涡，幽蓝光点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
\"阿砚！\"她朝着沈砚的方向大喊。
沈砚正与陆沧溟缠斗，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分出半缕灵力裹住她：\"退到我身后！\"
但已经来不及了。
裂缝里的雾气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蓝与紫的光流纠缠着冲上云霄，在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传来轰鸣，像是天地在撕扯；漩涡边缘则卷起狂风，将周围的灵草、碎石、甚至战斗中的众人一并吸向中心。
云栖被卷得几乎站不住脚。
她死死攥住沈砚的衣角，看见董师姐被风卷得撞向竹篱，周护法的青铜铃被吹得飞出去，余道长的拂尘断成两截。
程书生的古籍\"啪\"地合上，他扑过去要捡，却被风掀得踉跄。
\"抓住我！\"沈砚低喝。
他周身腾起金色灵力，形成一个护罩，将云栖、邱师姐、丁药师等几人护在其中。
但护罩外的狂风越来越猛，金色光膜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这是...空间乱流具象化了...\"程书生被风刮得贴在护罩上，声音断断续续，\"漩涡中心...是空间裂缝的扩大...我们会被卷到...未知的空间...\"
云栖望着越来越近的漩涡中心，心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她感觉灵稻印记在掌心灼烧，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可不等她细想，护罩\"咔\"地一声裂开，狂风裹着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下一秒，天旋地转。
等她再能视物时，入目只有一片混沌的灰白。
沈砚的手还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节泛白；邱师姐半跪在地上，正用染血的手结印；丁药师抱着药杵缩在角落，药汁洒了半襟。
而远处的漩涡仍在旋转，像一只巨兽的眼睛，正缓缓闭合。
\"这是...\"云栖的声音发涩。
她抬头，却见原本的仙门山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边的灰白雾海。
雾中隐约传来灵稻的轻响，比之前更清晰，更急切。
沈砚将她护在身后，执法剑上的金纹重新亮起：\"不管这是哪里，我护着你。\"他的声音依然冷硬，却带着让云栖安心的温度。
而在他们脚下，那滩未干的药汁正泛着幽蓝微光，缓缓渗进灰白的地面。
雾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绿色正悄悄钻出——像是某种新生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