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细细端详那枚突兀出现在她手中的玉片。
玉片细长如叶,透着温润的莹白之色,断面光洁,一角隐隐可见凤羽纹样,正是“凤鸣佩”右角碎裂之处。此佩当年由苏拂尘亲手赠予,为镇魂定魄之物,早在冷宫之祸中碎于混战之中。此后,她便再未见过。
可如今,它竟完整如新,只碎了一角,静静地躺在她掌中,温度微暖,似还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苏拂尘……”
她低声念出这三个字,眉心微蹙,神色复杂。
梦境虽短,却异常清晰。她几乎可以确认,那不是寻常之梦,而是某种魂魄之感、命脉之应。
难道……他未死?
她不敢断定。
可作为凤后,任何一丝关于“命”的异常,都不能忽略。
她命白芷衣将凤鸣佩残片秘密收藏,封入命魂盒之中,严令不得外泄此物的出现。
“若这玉片不是幻梦,那它的出现,必有因果。可若有人知晓……定会生变。”
白芷衣接令,点头应下:“属下明白。”
然而,凤仪宫再密,也敌不过宫廷暗线之眼。
当晚,有探子夜探凤仪宫,未能得手,反遭沈策设伏围杀,临死之际口吐三字:
“苏……还……在……”
林婉儿闻讯,猛地起身,面色冷峻。
沈策呈上探子佩章,竟是先前已清洗过的“西镇军余部”。
这些人,原本已被安置边陲,彻底剥权,未曾想竟又潜返京中,显然另有所图。
韩聿连夜赶来,低声道:
“凤后,是否要彻查旧案?”
林婉儿沉默半晌,道:
“先查‘凤鸣佩’当年碎片去向。”
很快,线索浮出水面。
“凤鸣佩”确已碎成三块,一块葬于苏拂尘衣冠冢,一块曾落入御医之手,后下落不明,最后一块……便是她亲手埋在冷宫枯井下。
如今,这三块之一归来,唯有一个可能——
“有人进入了冷宫。”
林婉儿立刻传令,带白芷衣、沈策一同前往冷宫旧址。
那里早已废弃多年,尘封破败,蛛网横布,宫墙剥落,昔日繁华早成荒冢。
但枯井却仍在。
林婉儿站于井前,缓缓俯身,心中泛起潮水般的回忆。
她曾在此处饮过冷水、卧过碎石、埋过信物、也……哭过无声的夜。
她命沈策下井勘查,片刻后,他呈上碎石与泥尘之中翻出的残玉盒,正是她当年亲手封存的凤鸣佩碎片——已空。
盒内空空如也,只留一缕淡香,熟悉至极。
是苏拂尘用的焚香。
林婉儿手指轻抚玉盒边缘,眼眶几乎微热,但她很快压下波澜,转身冷声道:
“有人故意引我来此。”
韩聿轻声提醒:“凤后,若苏拂尘真未死,他现在……是敌是友?”
林婉儿垂眸,眸色深沉如夜。
“若是他,便不会留佩唤我;若不是他,那这局——下得就大了。”
翌日,宫中风言风语四起。
“冷宫井中现异宝,凤后夜探旧宫。”
“凤后梦中惊魂,魂碎命裂。”
“先皇旧宠,疑似还魂。”
流言迅速蔓延,朝堂诸臣开始不安。
左相沈靖之密奏请见,劝林婉儿公开冷宫之行的目的,以正视听。
林婉儿却一字未回,只命将宫中所有知“凤鸣佩”之人软禁三日,并秘密清点当年苏拂尘旧属、未彻底问责之人,交由韩聿暗中追查。
她清楚,风声若不起,则罢;一旦起风,便不能只遮,只能迎风破浪。
当晚,她独坐寝殿,命人焚起苏拂尘旧香,一字一句写下密信:
“若你未死,便来见我。”
“若你已亡,便莫扰我。”
“我已不是你记忆中的林婉儿,而你……也早该不再是那个愿为我挡刀的苏拂尘。”
她将信藏入焚香盒底,命心腹暗送北郊望灵台——苏拂尘衣冠冢所在。
与此同时,另一边,皇城之外,一人静坐山庙,半脸蒙纱,正默默读着与之同样字迹的信笺。
风吹起他袖口,那枚破碎凤纹佩的一角,自衣袖中滑落,在火光中微微泛光。
他垂眸,低声一笑:
“婉儿,你果然未变。”
“但我这一次……不是来救你,是来……替你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