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砚扒住两只长耳,痛苦地把头埋进蒲团。
“怪不得玹儿养你,还怪通人性,不喜这首曲子?”
赵霜儿端着茶碗,偏头调侃。
“换首曲子,长耳不喜欢”
屏风后地箫声中断,曲子变得舒缓,泽砚两步蹦到屏风一侧,坐立着看向安祁,前爪收在胸脯前。
安祁眼角余光瞥过冒出来的白毛兔,继续吹着他的箫。一曲毕,泽砚又往前走了一步。
四师兄心最细,泽砚试探着把脑袋凑在安祁跟前,圆溜溜的眼眸直直看着他。
曲有误,楼兆顾。
厢房的门毫无征兆被推开,泽砚眼角抽动,看着拿把折扇进来的楼兆。
“哟,还有客人”
楼兆甩开折扇,毫无没有擅闯的拘谨,盘腿坐在安祁身侧,伸手夺了他手中的箫。
泽砚蹦回赵霜儿身边,那微微发光的斩龙刀,她担心楼兆拔刀给她捅了。
“既然淮南世子光顾,那我为两位腾个空间”
赵霜儿吃完茶,伸手揽过坐立不安的泽砚,绕过屏风出了厢房。
临离开,泽砚探出脑袋,背对着赵霜儿的方向,迎上安祁忧心的目光,还有旁边握着斩龙刀蠢蠢欲动的楼兆。
一时之间,泽砚不知道楼兆是想杀她,还是想杀赵霜儿,亦或是两个都想杀。
烈日晒人,赵霜儿撑着纸伞游东市,逛西市,一圈下来进了布匹店裁了两匹布。行至半途,温玹领着卫兵例行巡逻,赵霜儿喊住迎面走来的温玹,从出门时挎着的包袱中取出大氅。
“玹儿,夜间降温,天神来前必有雨,下值早些归家,莫要染上风寒”
温玹翻身下马接过大氅,桃花眸落在泽砚身上。
“有劳母亲,两日后天神巡查,巡逻多些以免出现意外冒犯天神,长耳性子多动,回府后切要关紧门窗”
“自然,今日炎热,我回去做份酥山给你留着消暑”
“谢谢母亲”
泽砚扯着耳朵,隐隐嗅出两人间的不对。
如赵霜儿所说,傍晚大风,泽砚卡在树杈上四肢乱扑,挣断树枝后狼狈跌在温玹跟前。
“啧,怎得就是关不住你呢?”
耳朵被拎起,泽砚无语的对上温玹含笑的眼眸,回到书房后盘在榻上一动不动。
看了一下午赵霜儿切冰块,做衣裳,泽砚把所有信息串在一起,整只兔有些麻木。
攒够化形的灵力,泽砚安静匍匐在深夜,王府只留着两三盏微弱的灯火。书房的木门挤出不大的缝隙,泽砚蹑手蹑脚掩上门,在黑夜中朝王府西苑跑去。
清河王府西苑,坐着整个王府上下裁衣所所需要的布匹,偌大的西苑,只见染好的布匹,不见工人。
绕过巡逻的府兵,泽砚走墙头跃下,大风天,天上却出着皎月,地上影子长着未完全化形的兔耳。
泽砚穿过层层高挂的布匹,凝着眸打量着西苑。纤长的影子映衬在后背的布匹,一声冷喝让泽砚汗毛立起。
“谁在那!”
西苑门口,温玹感受到陌生的气息,浮沉剑握在手中,朝隐在黑暗中的黑影刺去。
比温玹先一步到的,是他穿过布匹的剑锋。
泽砚揪着未化形的耳朵,抬脚踩下垂在地的布匹。
浮尘剑撩起堆叠的布匹,露出底下趴着的白毛兔。温玹眉梢轻挑,俯身拎住搞乱西苑的罪魁祸首。
“吱”
柔软的后颈提在温玹手中,泽砚眨着清透的眼眸,手足无措的瞪着。是动物受到惊吓的反应。
“傍晚没跑够,半夜又出来?”
温玹轻叹气,撩起垂在地面的布匹高扬,穿过支架重新挂起。
一连两日,是闷热的绵绵阴雨。
温玹得了空闲,成日窝在书房看着泽砚。兴致上来了,抱着她试图教她认字。
泽砚痛苦的抱着脑袋,若不是温玹喊赵霜儿母亲,她真的怀疑对方早恢复了记忆。
谁家好人教兔子认字!
回去她也倒腾成天睡大觉的蛊雕!
天神巡查,满城百姓俯首迎接,不出意外的温玹把书房门上锁防止泽砚跑出书房。
泽砚用头顶开窗户,落在雨后的地面连着滚上三圈,一身柔白的毛发染上泥水结垢成块。
泽砚甩掉脑袋上的泥水,有点懵的看向虚掩的木窗。
有脚步声朝她走来,连下两日绵延阴雨的天空此刻万里无云,泽砚跳上墙檐,落进不打眼的巷子。
五六岁的稚童从巷中走出,混进人群往城中的方向涌去。
“天神来了!天神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百姓呼啦啦跪了一地,惊得泽砚连忙蹲下身避免鹤立鸡群。
霞光万丈,白发黑眸的天神踩着神鸟降世,泽砚抬眸对上天神似笑非笑的目光,心底一下咯噔。
一声极轻的嗤笑在半空响起。
“找你许久了”
天神一怒,浮尸千里。
百姓,建筑,走兽,在天神挥袖间化作雾霭,天地朦胧,只余着零星几人。
‘泽砚’跃上高空一掌轰向捣毁画中世界的天神,临川垂眸,散下的发丝无风自动,天地晃动,‘泽砚’落入下风,一招一式间尽是泽砚未曾见过的招式。
“你还想看戏多久?”
临川一掌把画主打散,偏头看向迷雾里看戏的稚童。
“有好东西给你们哦”
临川察觉到雾中波动,站在半空双手怀胸,唇角笑意戏谑,一副看戏的姿态。
剑声嗡鸣,温玹挥剑击退藏在暗处偷袭的赵霜儿。
“你们去帮师妹,那只兔子,赵霜儿我来拖住”
“大师兄?!”
楼兆扭头诧异道,看清雾霭中的人影,当即拔出斩龙刀相助。
“我来助你...啥玩意?”
雾霭凝聚,楼兆急刹住步伐,星眸盯着前方和他一样的人。
“还真是好东西啊!”
泽砚被突然现身跟前的自己一掌掀飞打回长耳兔的体态,两个安祁和凌少顷在相互较量。
无人能帮她。
除温玹外,他们的敌人,是他们自己。
泽砚习惯了妖身,没有趁手的灵器,那她自己就是灵器。
长耳妖兔原型可变大到百倍,泽砚抬爪子摁住画主,灵力波动刹那,临川收起唇角笑意,挥出一道灵力拦住逃跑的画主。
“拉我进画,不付出点什么?”
泛着寒气的咒印打进‘泽砚’眉心,临川坐在神鸟后背,撑着脑袋慵懒的看向雾霭里的战斗。
看着泽砚挣扎起身一次次被掀飞,看温玹不敌赵霜儿,看他们与迷雾中的自己拼杀不敌。
局势呈现一边倒。
妖兽身体耐造,白色的皮毛如今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泽砚疼得眯起眼睛,画主冷嗤着挥舞画笔,笔下灵压汇聚。泽砚无力趴在地面,眸光所及是修为不敌无数次拖住赵霜儿的大师兄,是赤手空拳迎上刀刃的三师兄,是耍流氓抱大腿的二师兄和四师兄。
还有,雾霭中若隐若现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