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砚一觉醒来便得知燕溪山也受了重伤。
他捂着自己的肩膀忍住想骂人的冲动。
他如今受了伤,那燕溪山非要也受伤是吧?
他原本还想靠自己这一身伤来换沈妗淑的些许怜悯。
却不曾想这燕溪山也受了伤,沈妗淑则是整日照顾他。
他自己呢?
谢夫人自从被放回府里又知道侯爷跟姨娘已经游玩时,就立马去追他们了。
留下自己一个病人在床榻上躺着。
而孟锦云对自己似乎越来越不上心了。
“表哥,药好了,自己喝吧,我还有点事便离开了。”
孟锦云把药碗放在一旁,朝着谢长砚福了福身,就要准备离开。
谢长砚的目光从那碗药收了回来。
“锦云。”
孟锦云听到他叫自己,她的脚步忍不住停顿了下来。
“表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谢长砚知道他父亲母亲都不愿意管自己,这买药的钱还是孟锦云自己出的,之前的酒楼也是孟锦云自掏腰包替自己解围。
不管那个梦是真是假,他总有一种预感,好似这世上最在乎自己的人便只有孟锦云一人了。
于是他说道:“锦云,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你放心,等我好了,我定同母亲说纳你为妾。”
毕竟梦里的孟锦云也是自己的妾,他所做一切也是为了回归正轨。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孟锦云却拒绝了。
孟锦云背对着谢长砚,指尖微微蜷缩,却终究没有回头。
“表哥的好意,锦云心领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只是,锦云不愿为妾。”
她筹谋多年,就是不想为妾,不然她早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谢长砚一怔,随即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留在我身边?”
孟锦云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表哥,这些年,多谢侯府收留,锦云感激不尽。但如今,锦云已经为自己谋了出路,不想再困在这后宅之中了。”
谢长砚脸色微变,强撑着坐起身:“你……你要走?”
孟锦云点了点头:“今日这碗药,是锦云最后一次照顾表哥。此后,望表哥珍重。”
谢长砚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她,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孟锦云!你一个孤女,离了侯府能去哪儿?”
孟锦云淡淡一笑:“不劳表哥费心,锦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表哥从未真正了解过我,我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愿与人争宠,这些年,我留在侯府,不过是为了报答姨母的恩情,如今,恩情已还,锦云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真假话掺半。
谢长砚怔怔地看着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向来温顺的表妹,眼神竟如此陌生。
“锦云,你认真的吗?”他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
可孟锦云没有再回答。
孟锦云朝他福了福身,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谢长砚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
他忽然想起那个梦。
梦里,孟锦云是他的妾,对他百依百顺,甚至为他而死。
可如今,她竟要离开。
“孟锦云!”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却无人回应。
这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谢长砚的伤势未愈,却因孟锦云的离去郁结于心,整日面色阴沉。
谢夫人追着侯爷在外游玩数日,终于回府,听闻儿子伤势加重,这才不情不愿地来探望。
她踏入房门时,谢长砚正靠在床头,盯着那碗早已凉透的药,眼神晦暗不明。
“砚儿,怎么不喝药?”
谢夫人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敷衍的关切。
谢长砚缓缓抬眸,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母亲还知道回来看我?”
谢夫人一愣,随即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谢长砚嗤笑一声:“是啊,玩够了才想起还有个儿子躺在床上,是吗?”
谢夫人被他的态度激怒,声音拔高了几分:“谢长砚!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生你养你,难道还得日日守着你?”
“生我养我?自我记事起,您眼里就只有父亲!我生病时,您在陪父亲赏花;我受伤时,您在陪父亲游湖!如今我重伤在床,您却追着他出去,生怕他的魂被姨娘勾走而忘记了你,却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谢长砚忍不住把藏在心底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谢夫人被他质问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道:“你父亲是侯爷,我自然要以他为重!你一个男子汉,受点伤就矫情什么?难道还要我日日围着你转?”
谢长砚胸口剧烈起伏,伤口隐隐作痛,却抵不过他心底的痛。
他死死盯着谢夫人,一字一句道:“所以,在您心里,我从来就不重要,是吗?”
谢夫人被他逼问得心虚,却又拉不下脸,只得硬着声音道:“你是谢家的嫡子,将来要继承爵位,何必计较这些小事?”
“小事?”
谢长砚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讽刺,“原来在您眼里,我的死活都是小事。”
谢夫人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呵斥:“你疯了吗?这般胡言乱语!”
谢长砚缓缓收敛笑意,眼神冷得吓人:“我没疯,我只是终于看清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决绝:“既然您心里只有父亲,那从今往后,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谢夫人大惊:“你什么意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长砚别过脸,不再看她:“您走吧,我不想再见到您。”
谢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好!好得很!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如今翅膀硬了,竟敢这般忤逆!我倒要看看,没有谢家,你能翻出什么浪来!”
说完,她甩袖离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谢长砚缓缓闭上眼,喉间溢出一丝苦笑。
原来这世上,真的无人真心待他。
父亲漠视,母亲偏心,连唯一对他好的沈妗淑也走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肩上的伤渗出血迹,但谢长砚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意。
他错了,他知道错了!
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肯定会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