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澈那份采访邀约放在桌上很久,谢明玦没动也没看。多接受一个访问没什么,他只是想知道,如果他拒绝,那些人要怎么应对。
毕竟他们的关系在电台不是秘密。陈纾音有多大可能被徐向东推出来,来找他,为这事求他,他一清二楚。
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陈纾音。
她左右逢源,周旋在几个男人中间。她能找的人很多,不止他一个。
手还放在她腰上,谢明玦淡淡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懂的东西。他说:“我们的私事只是上过床,你觉得,这件事影响我对你们节目的判断么。”
这话就差明说了,床伴而已,你没有那么重要。
陈纾音咬紧了唇。
好像哪怕分开了,她也无法做到,在他面前绝对的冷静。
他风流多情、天之骄子,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她再度心猿意马。再一句话,将她重新扔回地狱。
她自始至终低着头,拒绝和他对视。似乎只要没有眼神交流,就不会被他的冷漠轻易刺痛、裹挟。
过了很久,她终于笑笑:“您说的没错。是我小人之心了。”
谢明玦没说话。他看到陈纾音微低着头,神态决绝,似乎做好了跟他分道扬镳的打算。
谢明玦很快放开她。
他站在那,扯出一抹凉薄的笑,“回去吧。”
“材料我整理好再发你。”
他不置可否。再不看她,也没管她还在办公室,拎了西装往外走。
“谢明玦……”陈纾音叫了他一声。
事情不能更坏了。为工作屈服,是她在电台这半年来练就的最重要的品质。
谢明玦没回头,但也没再往前走。
“这是肖澈第一次独立主持,也是他在电台的最后一个栏目。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的关系,让你对他有偏见。如果修改完的版本能让你满意,是否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沉默许久。
“这是你想要的吗。”谢明玦问。
“我希望他得到公平。”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给。就当售后服务。”
说完他推门出去。
谢明玦按下电梯,回头朝办公室看一眼。陈纾音还没出来,隔着玻璃,只看到她站得笔直的背影。
*
深夜咖啡店里,肖澈坐她对面,两块眼皮直打架,“陈老师,你这么卧薪尝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陈纾音说“不会用词就别乱用”。
“那委屈求全?”
“……”
从那边出来,到现在,陈纾音只是埋头干活,不笑、也不太说话。
肖澈打了个哈欠。
“说真的,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分的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漏?连徐主任都没得到消息,让你挑选节目又给你假期的,我差点以为他要捧你当我们台一姐呢。”
“分个手还得昭告天下?”陈纾音淡淡说。
“不用。但你情况特殊。”肖澈笑嘻嘻,“谢明玦的分手大礼包真不错,这样了广告商都没撤场,搞得我都想跟他谈一个了。”
陈纾音:?
肖澈笑笑:“台里女生都说他是gay圈天菜啊。”
陈纾音:??
“所以你?”
肖澈挑挑眉:“不明显?”
陈纾音天塌了。她怀疑自己瞎了,一点都没看出来。
从徐向东那获得的假期,几乎都耗在这份采访提纲上。问友台同事拿了资料,果然像闻玉之前说的,不能问的问题长达几十页。
家庭背景不能问。
成长轨迹不能问。
睡了那么多次,陈纾音突然觉得自己跟他不熟。因为不能问的这些问题,答案她也并不清楚。
资料梳理了整整两天。终于在第二天凌晨,给谢明玦的邮箱发了过去。
他没有回复。陈纾音去厨房倒水,看着桌上亮起的电脑屏幕,画面停留在“已发送”三个字上。
她突然想起,谢明玦没有看邮件的习惯。
还住在汾阳路那会儿,有一次有点急事问他借电脑,不小心打开他邮箱,3000多封未读邮件,把她吓得不轻。
她问他,错过重要邮件怎么办?
谢明玦满不在乎,“错过就错过吧。真那么重要,不会只发邮件。”
陈纾音不认同这种说法。
“你这是典型的资本家思维。你知道一封措辞严谨,数据缜密的邮件,要耗费发件人多长时间?你竟然……”
“那你替我看?”尾音含了倦意。
“……我能看吗?”
“为什么不能呢。”
陈纾音记不清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记得谢明玦抱着她坐在书房,看了几页,她眼睛都快重影了。她说:“不想看了。”
“知道我辛苦了?”谢明玦笑。
陈纾音觉得他有些不要脸。看看邮件,哪里辛苦了。但还是说:“知道了。”
想了想,她给韩策发消息。
“采访提纲给谢先生发过去了,请提醒他查收邮件,看一下没有需要更改的。”
谢明玦自始至终没有回她邮件。
但第二天下午,助理给肖澈打个电话,说谢先生可以参加访谈。
节目开播那天,谢明玦来了电台,分管新闻中心的副台长亲自接待的。陈纾音被要求随行。
节目的时段正值饭点,隔着玻璃,陈纾音看到直播间里并排坐着的两个人。谢明玦扯扯领口,微皱着眉,她知道他已经很不耐烦了。她问导播,“不是说两小时结束吗?”
“接档的栏目今天临时出问题,访谈被要求延长了。否则得开天窗。”
“延长多久?”
“起码一小时以上。”
陈纾音想了会,交代助理出去买了点东西,“切广告的时候送进去。”她这样说。
广告时间没多长,助理进去,将一盒黑巧放在谢明玦面前,“陈老师给的。”说完又出去了。
谢明玦瞥一眼桌上的东西。没动。
节目延长,肖澈放慢了谈话节奏,陈纾音也是现在才发现,他逻辑思维欠缺,但临场应变能力很强,各种状况到他那儿,都能被轻巧化解。
接近尾声,肖澈丢了台本,“谢先生,有个私人问题,我得替广大女听众问一下。”
他抬眼瞥向导播间,无视陈纾音的眼刀警告,“您目前单身吗?”
“是。”
“择偶标准是什么呢?我相信只是很多听众都想知道的。”
“漂亮的。”
听起来已经完全是敷衍了。陈纾音想,要不是影响恶劣,他还会加上一句,“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