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玦没作声。抱起她,将人带向床铺。
他低头含住她通红的耳垂,“纾音。”他喊了她一声。
“……什么?”
“我没有觉得我们是那样的关系。”
他把头埋在她肩上,低声说:“我知道你介意什么。有我在,不可能让你变成第二个温倪。至于别的,我现在不能明确答复你,给我点时间。”
这是第一次,陈纾音听到他郑重其事说这些。
他本可以含糊其辞。他们是成年人,都清楚,窗户纸捅破,给了回应,就是一种近乎明确的承诺。
中断的情感再次狂烈回卷。哪怕那时,她不太明白“给点时间”具体指什么。
……
……
(删减,不能写)
“……你慢点。”她说。
病房的床铺有些硬,他们动静不小,陈纾音有些害怕被人听到。
谢明玦喘了口气,双手垫在她背后,他说:“可是我想你。”
*
拒绝了医生查房,两人一直睡到中午。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不停,陈纾音被吵醒,推推他,“有电话。”
谢明玦眼都没睁,闷着嗓子说:“你帮我接。”
“……不行吧?”
“有什么不行。”
陈纾音哦了声,按下接听,还没开口,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她言简意赅:“你去过虞村的事,奶奶知道了。”
虞村?
陈纾音下意识看他。
听筒音量不低,谢明玦皱皱眉,极其不耐烦地伸手:“给我吧。”
电话接过去。
蒋南英愣了一下,“大中午的,你又在谁床上?”
谢明玦轻轻笑了声,“怎么,现在连我跟我女朋友睡觉,你都要管了吗?”
他向来没有正经话,蒋南英也没当真,“明天回家一趟。”
“谁通风报信了?”谢明玦问。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年,你哪次过去,家里不知道?”
她顿了下,声音依然毫无情绪,“你父亲年底要调职回来,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不用我跟你多说。”
谢明玦说知道了。
挂掉电话。他把人重新揽进怀里,说再陪我睡会儿,困。
陈纾音碰了碰他手臂:“谁是你女朋友?我没答应。”
“偷听我讲电话?”
陈纾音无语。丢了个枕头到他身上。
“我需要偷听吗?我又没聋。”
谢明玦接了她的枕头,靠到背后,把人拉过来,“当我女朋友好处很多的。陈小姐,考虑考虑?”
“……什么好处?”
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告诉你。”
陈纾音抿抿唇,“你最近没说什么人话。就这样放你出来,我有点吃亏。”
“你想怎么办呢。”他笑。
“不知道。”
“转账好不好?转账解除拉黑吧。”
听上去是笔不错的买卖。陈纾音笑得肚子都疼,“好啊,多转点。要加上自愿赠与。”
谢明玦说没问题。
陈纾音伏在他身上,安静一会儿才问:“你去过虞村?”
“嗯。”
“去做什么?”
“电话会上,你咳得像要死了。”
“……”
“那为什么又走了?”
这个问题谢明玦罕见地没答。
但陈纾音也不问了,她眼睛有点红,“我没见到你呢。”
身上长发铺开,像流动的绸缎。谢明玦手指插进去,有一搭没一搭的,绕了几根在手上。他笑笑:“下次不会了。”
“电话里那个是你母亲?”
“不是。”
窗帘没有拉严实,中午的光线苍白稀薄,透过缝隙刺进来。谢明玦抬手挡了一下,微微敛眸:“我母亲也在虞村。”
*
陈纾音动了动唇,愣是没发出声音。
她对谢家的事了解不多,但从陈耀正和陈心棠口中,大概也知道谢家处事低调、家风严谨。
从没听说,谢文杉还有两个妻子。
“很意外?”谢明玦抬眸。
陈纾音摇摇头。
她想了会才说,谈不上意外,因为她的母亲,也是权力之下的牺牲品。
“到虞村了,有回去看看她吗?”她问。
谢明玦捞过床头的烟盒,看了眼陈纾音的眼色,笑笑,又丢回去。
手背碰碰她的脸,“这么凶。不抽了还不行?”
陈纾音捏住他的指尖,贴在唇上吻了吻。
“你还没回答我上个问题。”
温热的触感异常鲜明。谢明玦怔了下,嘴角扯出几分稀薄笑意,“她不会见我的。”
他说,十九年前,章泠意外得知他的存在,派人找到那儿,要把他带回谢家。
“你妈妈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
陈纾音说,因为没有母亲会放弃孩子。
谢明玦看了她一眼,神色异常寡淡,“她没同意。但我同意了。”
那年谢明玦十岁。
章泠亲自来了虞村。他记得她纤尘不染的皮鞋,从车上跨下来时,险些陷进坑洼的路面。
她居高临下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问他是不是方柔的孩子。
谢明玦还来不及回答,方柔从屋里出来了。见到来人,一脸警惕地将他拽到身后。
时间过去太久,两人说过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模糊记得,那天,章泠和方柔在屋里待了很久。
村里来了个有钱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
看热闹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都说他和方柔的好日子来了,要被接去城里享福了。
很久之后,门再次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出来。
章泠脸上神色比来时更淡。路过男孩时,她停了停。
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乌云厚厚压了一层,随时要下暴雨。到处是蝉鸣,还有闷得要呼吸不过来的空气。
章泠蹲下身体,那姿态对她来说,几乎是纡尊降贵了。
她说,只要回了谢家,就不用过现在的日子。他有爸爸,还有哥哥。他不再是来路不明的私生子。
谢明玦似懂非懂,但章泠说的这些,听起来都是好事。
他问,那妈妈呢?
章泠说,妈妈不跟你一起走。但她没有你,就不会再被人指指点点,她会过得比现在好。
那个年代,年轻漂亮的单身女人,躲进小渔村生子,蜚短流长,足够整个村子津津乐道。
章泠耐心不多,她不断抬腕看表,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
谢明玦看了眼站在后面的母亲。
她双手交叠,手背上布满粗糙深刻的纹路。他看过相册,知道她曾经是一名护士,也知道这双手本该去救死扶伤,但为了他,数十年如一日地躲在这里,靠着进厂打工维持生计。
谢明玦很快同意了。
章泠挑眼看他,像是惊讶他的识时务。她笑了笑,摸摸他的头,说不愧是文杉的孩子。